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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阳叹了口气,二婶几乎每隔两天就来旁敲侧击,他很怕她会缠着喜妹。可要说搬去和喜妹一起住,他很是犹豫,虽然现在身体好一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再坚强也未必能撑得住。要是非搬出去,那他倒宁愿一个人。
“喜妹,二婶和二叔没那个意思,他们对我很好,你别多心。”他笑着劝她。
喜妹知道他算是变相拒绝自己,却也没办法。
因为二婶那番话,让喜妹心里存了疙瘩,就算和韩知鱼之间没什么,也开始觉得尴尬,有意无意地总要避开他,能不跟他说话便不说话。可相处的时候又很尽心,把他的书房收拾地井井有条,未见半点懈怠。
只要有空,她就在家里跟着孟婆子学做菜,然后叫谢重阳一起来吃。有好几次,她都碰到那位刘姑娘在,要么是给谢重阳送吃的,要么请他写信,要么帮他描花样。虽然谢重阳对她矜持有力,没一点点暧昧,可喜妹还是觉得不舒服,总觉得刘姑娘有所企图。否则她从前一直闭门不出躲在家里绣花,缘何突然这么喜欢出门,还单单往谢重阳院里跑?
这一次,刘姑娘竟然帮谢重阳做了一双鞋,说是给父亲做的时候顺手多做了一双。那针脚细密,针法娴淑,看着比铺子里卖得还要俊几分,喜妹不会做针线别个女人给自己丈夫送针线她便越发不喜。她也知道男女间送针线是啥意思,虽然和谢重阳表面合离,可如今来来往往除了住在一起,关系比从前更好。她就不明白刘姑娘凭啥要对谢重阳那么好!
刘姑娘给谢重阳递鞋子的时候,喜妹刚好进去,好像谢重阳婉拒,刘姑娘便笑着说鞋子都是合脚的,如果他不要那就浪费了。喜妹心里嘀咕,什么合脚,鞋铺子里的鞋不都是按码卖的?见她进去,刘姑娘倒也不尴尬,还很镇定地跟她打招呼问好,然后放下鞋子就要走。喜妹当时急了,要是留下这双鞋子,以后更有借口来跟谢重阳套近乎,今儿送鞋子,明儿还不定送什么,急得她一个劲地瞪谢重阳。
谢重阳朝她笑了笑,握上她的手问了句,“喜妹,身上带钱没?刘姑娘针线好,做的比铺子里的不知道强多少倍,我们按三倍付吧。”
当时刘姑娘的脸色有点白,喜妹心里乐滋滋的,不要以为他们合离了就可以趁虚而入,她家小九哥没那么容易被人勾搭走。
她捧着一碗红枣小米粥,笑得别有深意。坐在她对面的谢重阳看了一会,忍不住拿筷子轻轻敲她的碗,小声提醒道:“喜妹,吃饭。”
喜妹嘿嘿一笑,把小米粥喝完,又忙收拾了饭桌刷锅洗碗,然后端了油灯放在北墙的灯窝窝里开始做活儿。孟婆子见她如今织布操作娴淑也不用自己盯着,便做点其他针线活。这些日子谢重阳总来,孟婆子也很是喜欢他,彻底绝了要喜妹给自己做儿媳妇的打算,又开始跟一些婆子聚堆做针线纳鞋底,顺便打听一下谁家姑娘年纪、人品等等如何,想着给孟永良娶媳妇。
喜妹早就给她洗好了一小笸箩青枣,让孟婆子带着串门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这样人家也愿意跟她聊有用的事情。
喜妹看孟婆子还端着针线笸箩,便道:“师父,夜里天黑,你别做针线,去凉快一阵就回来吧。”外面没月亮,如果不提灯黑漆漆的,谢重阳便送她去前面刘袁氏的院子。
等谢重阳回来,喜妹却没织布,而是在捣鼓几张纸。他凑近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竟然是一些织布染布的秘方,他惊讶道:“喜妹,你哪里来的?”
喜妹笑道:“我自己总结的呀。”平日她从韩家拿一些染料回来,然后试着染棉线,将结果记录下来,再加上从刘师傅那里学来的东西,竟然渐渐成了。
到现在为止,她基本能染出三十几种颜色,刘师傅引以为傲的“云蒸霞蔚”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只是没有刘师傅那么鲜艳自然。
“小九哥,你放心,只要刘师傅在一日,我绝对不染他那种布的。我染其他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么多颜色呢。”她可不想到时候刘师傅误会,然后又惹得刘姑娘伤心,来找谢重阳哭哭啼啼要安慰。
谢重阳点了点头,轻声道:“喜妹,你这样做很对,既能减少麻烦,也不让人妒恨。”她终于成熟起来,行事作风都让人放心。
喜妹扭头看他,灯光里他双目隐隐光华如水波流转,她满怀渴望地问:“小九哥,我想开一座小小的染坊,让大家伙儿一起织布染布,你……你跟我一起好吗?”
谢重阳心里热热的,握住她的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从前他想的是自己会死,不能拖累她,还她自由,总比绑着她要好。可后来他发现,就算让她走,她却没那么凉薄,一定要想尽办法照顾他。为了接近他,她费了不少心思,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既然她喜欢,他何不成全她?她不想抛弃他,想要照顾他,那他就给她这个机会,免得她为了他再多走弯路,多吃苦头,到头来反而还是他心疼得厉害。
可他不想跟她恢复那种夫妻关系,不想给母亲太多奢望,让母亲觉得喜妹死活都该对他负责,为他这个将死之人延续香火。他不要任何人将她当成工具,她是自由的,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她要照顾他,那他就努力配合,就算真的死掉,让她也没有遗憾,至少他们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