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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道:“我的记性不太好,记得的事情不多。”
段翊霜道:“我只问这间裁缝铺在这里办了多久?”
老头慢声道:“自我祖辈在这里办下这间铺子,再交到我的手里,约摸有一百来年了。”
段翊霜又问:“裁缝铺只有裁缝吗?”
老头道:“客人的问题有些奇怪。”
段翊霜道:“裁缝铺里未必都是裁缝,正如坐在这里的人,也未必就是裁缝铺的主人。”
老头咧嘴一笑:“客人说笑了,这当然是我的裁缝铺子。”
段翊霜道:“你当然是这里的主人。”
俞秋意在旁听得十分糊涂。
他云里雾里,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哑谜。
俞秋意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头却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他如此站起,佝偻的身形竟一瞬拔直,就连浑浊的双眼也变得清亮。
他道:“看来无瑕剑认出了我。”
段翊霜道:“因为我上次来扶义城时,这间裁缝铺还未存在。至于你,实在身形太高,折不下腰去,只显得怪异。”
老头笑道:“原来如此。”
俞秋意愕然。
“他是谁?这是怎么一回事?”
段翊霜看他一眼,淡淡道:“西风飋飋起松林,卷尽长空万里阴——”
“明月在天天似水,似余一片坐禅心。”
那老头接下这句诗来,竟抬手将脸皮取下,往后捋顺头发,露出张额头饱满,剑眉星目的脸来。
俞秋意惊道:“你是‘西风小手’寿雪风!”
寿雪风道:“看来我在江湖上的名号还是很响亮嘛。”
段翊霜道:“如果行走江湖的人听到这首诗还想不起你的名字,那只证明一件事。”
寿雪风问:“证明什么事?”
段翊霜道:“证明你死了。”
寿雪风嘿嘿笑起,他道:“那倒也是,谁听过这首诗想不起我来呢,我可是每每做事都要吟这首诗,就是怕别人记不住我,不知道是我做的好事。”
段翊霜道:“你怎么在这里?”
寿雪风道:“这件事可有的说了,我本来在西楚州的长天城盘算着偷城主的东西,突然听说天意镖局的林氏兄妹死了。那可不好,镖局主与我也算是忘年之交,我立时赶回通州,唉,实在是可怜、可叹、可悲!”
段翊霜道:“所以。”
寿雪风道:“所以等林氏兄妹下葬后,我就来到北地了。”
段翊霜看着他。
寿雪风满面笑意与他对望了片晌。
寿雪风道:“好吧,好吧,这话也不是不能和你说,毕竟林氏兄妹告诉我,他们可是你和一个叫什么兰什么的人救下的。”
段翊霜道:“薛兰令。”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薛兰令,”寿雪风点头,“我可是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个走江湖的。”
寿雪风转眼看向俞秋意,问道:“你就是薛兰令?”
俞秋意后背一凉。
他慌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就是我,我不敢是薛兰令。”
他用了“不敢”两个字。
寿雪风眉一挑,咧嘴笑道:“为什么是‘不敢’?”
他偏头问段翊霜:“这个薛兰令难道生了个三头六臂,长相奇丑?”
段翊霜道:“比你漂亮千百倍。”
寿雪风‘呃’一声,道:“那就好,既然是漂亮,不就是不如我英俊。唉,我就知道,这世上英俊的男人多,像我这样英俊的没有,比我英俊的更是不可能有。”
段翊霜道:“像你这样自恋的的确没几个。”
寿雪风眨了眨眼睛。
他几有些震惊:“你真的是段翊霜吗?”
段翊霜反问:“我为什么不是真的?”
寿雪风道:“大名鼎鼎的无瑕剑,可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奇人物,他就像一座冷冰冰的雪山,你就算在他底下架口油锅,烧满火,只要他不想,他连喘口气都不会有的。”
段翊霜道:“原来穆常还会这么说。”
寿雪风嘿嘿笑道:“那是,我觉得穆常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嘛,现在看来,穆常还是说错了一件事情。”
段翊霜道:“说错了什么事情?”
寿雪风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道:“他说雪山不会融化,啧,啧啧啧,他说错了。”
段翊霜却难得笑了。
他不答这句话,只极清浅地笑了笑。
段翊霜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会在这里。”
寿雪风道:“我说了啊,林氏兄妹没有死,他们当然会说发生了什么事,哎呀,我是没想到无瑕剑安静了一段时日,竟然又做出这样的义举,可把我感动坏了,我就想着来见你,代我的老友说声谢谢,他呀,毕竟是天意镖局的主人,又不能亲自拜访,也就只有我能来咯。”
段翊霜道:“你来了,所以坐在这里?”
寿雪风道:“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嘛,我都说了我是来见你的。”
段翊霜静静看他片晌,淡淡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寿雪风诚实道:“不会。”
段翊霜道:“我也觉得不会。”
寿雪风道:“好吧,好吧,是林天真告诉我的,他说那位薛大侠要我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