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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你与如今的梁远侯之间, 可不单单只隔着血海深仇。”
这一记重锤狠狠落在慕柔心口, 震得她神情恍惚。
她不知道那十年间,他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心里积攒了多少的恨意,才会带着满身的伤痕, 爬回如今的位子。
却也知道, 他究竟有多恨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人, 才能坚持到如今的地步。
国公府是,那么,夜雀阁也是。
国公府害李家灭门, 是最源头的恨意。
夜雀阁囚禁十年,是最直接的恨意。
夜雀阁是如此,那么, 她,也是如此……
她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她在想,他从前可知道她是夜雀阁的后人?可曾调查过她的身世?若是调查过,又可曾知晓枕边人就是昔日不共戴天的仇敌?
倘若知晓,又为何在朝廷力护她周全?若
是知晓,那此前种种,又算什么……
穿堂风过,撩起衣缘逶迤,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就瞧见李珩修立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就好像她将要失去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
慕柔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听见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希冀,唤着他的名字,连什么礼数都抛在了脑后。
“李、李珩修?”
李珩修沉着脸,越过慕柔,直直对上了长公主那双微眯的眸子。
两相对峙,不分伯仲。
长公主极慢极慢露出一个微笑,笑意未达深处,便敛下眸子收起了那枚青玉扣,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既然梁远侯已至,本宫便不多留了。”
*
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
慕柔知道长公主此时挑破这件事,是为了借机敲打梁远侯,却不知道,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但是如今的当务之急显然不是长公主的目的,而是她与李珩修今后如何。
当年的事情,牵扯太多,也太过复杂,不是一句原谅就能解决的事。
况且李珩修筹备多年,绝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收手。
倘若,倘若他真的对夜雀阁出手,就算是为了段老头,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那时他们二人,便注定站在对立面了。
慕柔有些心烦意乱扯着帕子,一旁李珩修同样难以平静。
慕柔不知道长公主的目的,他确实再清楚不过,当年他爹确确实实是救了长公主一命,但是如今时过境迁,谁也不知道如今带着仇恨归来的他是不是跟长公主同在一个阵营。
更何况,这中间还掺着夜雀阁的事。
说起夜雀阁,当年长公主奉命从卢山接他回京的时候,也从未提过十三义中与夜雀阁有牵连。
原来当年的长公主就已经留了后手,就等着今天这一天。
如今这一出,正是试探他的态度,看他究竟能不能为她所用。
此事先按下不表,最紧要的是如何处理夜雀阁的事。
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记忆,那个整整折磨了他十年的地方,那个只有绝望的深渊,他靠着惊人的毅力,蚕食不尽的仇恨才终于爬起,却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回忆起那些不受控制发狂的模样,他的眼底泛出一丝丝猩红,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
他猛然咬破了舌尖,尝到了一缕血腥才终于拉回理智。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那些人。
眸子里的恨意翻滚,最终还是被压下去,埋在心底。
他微微侧眸,看了一眼一旁发呆的慕柔,眉头深锁。
只是在当下这个时候,让她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反正他所剩时日不多,若是让她以为自己放不下,往后对自己淡了心思,三年之期一到,自个走的时候,兴许便不会放在心上了。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过表面夫妻,如此也好。
如此想着,他敛下了眸子,咽下了口中苦涩,未曾开口。
这样的沉默便一直延续到了回府。
*
皇宫,长公主府里一片寂静,穆玄峰的身影悄然无声闪了进来,递上了信条。
烛火摇曳下,信上四个大字明晃晃映在眼前
——护她周全。
这便是投诚的意思了。
长公主勾起一笑,伸手将信扔进了炉火里,化作灰烬:
“没想到李家小子也是个痴情种。
小峰,这次你同他们一起前去。”
“可是……”
穆玄峰欲言又止,有些担心这样倾巢而出,敌人趁虚而入,更担心……担心公主的安全,却被长公主一个横眉看过来,将话咽了回去,拱手领命:
“属下领命。”
*
府中人来迎的时候,就瞧见两位主一个赛一个脸黑,互不攀谈,相互之间流转着一众诡异的气氛,同出府时那份亲密的模样完全不同。
府里头的皆是成了精的人,自然知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各个把严了嘴,眼观鼻鼻观信,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只是府里头的人原以为侯爷夫人只闹了几天别扭,夫妻哪有隔夜仇,谁料事情竟然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先是侯爷又搬出了屋,与夫人分睡,更不用说俩人自打进了府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有意无意相互避着对方,更甚者,侯爷甚至增派了人手,严防死守着夫人屋子。这可下吓坏了府里头的人,总觉得似乎随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整天提心吊胆的,大气不敢出,跟从前夫人没嫁过来的时候似的,生怕哪儿坏了事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