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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薛瑜行礼。
“走吧。”皇帝乘辇在前,薛瑜随侍他身旁,常修与禁军统领薛勇落后一步跟着,走过长长宫道。钟声远远传来,转过一个弯,殿内百官侍立的场景映入薛瑜眼帘,她呼吸一滞。
着不同色服饰的官员们排成长列,手握笏板,静默无声。皇帝先行一步走上正中的龙尾丹陛,薛瑜落后一步,在御史的注视下登上左侧龙尾道进入含元殿。
含光殿内烛火通明,蹑席、香案等仪仗依次排开,皇帝停于上首,薛瑜走过年纪均过中年的官员们,垂首在左首停下,肃穆的仪式感让她呼吸不畅,她正在踏入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她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皇帝坐下后,薛瑜下意识站得更直了些。一直以余光观察着她的皇帝收回目光,侍立一旁薛瑜不曾见过的典仪高声道,“立——”
殿内轻微的衣袖摩擦窸窣声停下,典仪官第二声响起,“拜——”
薛瑜大脑放空,顺着记忆叩拜下去。
“起——”
第三声后,薛瑜不再站起,正襟危坐。她以余光扫过右侧,右侧第一位的韩尚书令与她动作一致,沉默地看着上首。
大朝的礼节性多过议事,在听了快一个小时花样吹捧后,总算来到了正式议事环节。薛瑜记得太常卿说过,这部分会主要讲最近京城和各州府的重要官员任免,套话是“命XX为XX,众卿可有异议”,她打起精神,正要观察朝中百态,忽听皇帝叫了自己的名字。
“命朕三子薛瑜,为度支部员外郎,众卿可有异议?”
原来这个也要再说一遍的吗?薛瑜心里叹气,出列深深拜下。本以为没人反对这就结束了,突然背后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臣有本奏。”
“哦?方卿请讲。”不发脾气时的皇帝说话和任何一个温文的君主没什么两样,薛瑜甚至怀疑他说完悄悄打了个哈欠。
“三殿下与四殿下年岁相近,三殿下既已入朝,臣私以为,四殿下也可入朝为陛下分忧。”
薛瑜抽了抽唇角,这谁啊?皇帝的事也敢指手画脚,一点不怕死的?
殿内鸦雀无声,半晌,皇帝冷淡道,“再议。方卿归座。薛瑜为度支部员外郎之事,可有异议?”
这次问时没有人再站出来,皇帝发话让薛瑜归位,这条算是通过了。薛瑜循之前听到的那人撤走的脚步声往旁边看了看,在度支部乔尚书的眼神示意下找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说话的人。儒雅面相,长髯白面,一双笑眼看上去不太像会得罪人的性格。
她没见过,原主也没见过,却莫名其妙有点眼熟。
薛瑜压下心头疑惑,认认真真听完了整个大朝,钟声再次响起,百官依次退出。薛瑜望了一眼皇帝,皇帝没有理会她,她想了想,随着百官队伍一同退出殿外。
殿外太阳已经升起,习惯了烛火光芒,乍一看倒有些晃眼。走下丹陛,过了钟鼓楼,队伍就散了许多,衙门在皇城外城的前去上值,其他人各自回衙,薛瑜赶了几步追上乔尚书,有意逗趣地一拱手,“下官拜见尚书。”
乔尚书笑了,“殿下今日就来衙内吗?没两个时辰又是宫宴,老夫还要回家接夫人进宫,怕是要失陪了。”
“哪能让尚书陪我?”薛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学生的确有事相询。我常在宫中,初入朝堂,对各位公卿认不大全,想请教尚书,今日朝上是哪位部内同僚?”
乔尚书笑意一顿,“他可不是我们度支部的人。工部尚书方朔,家中夫人娘家姓钟,倒也不算针对你。”他没有多说,提点一句就告辞离去,留下薛瑜若有所思。
理论上的亲爹站在面前却不认识的奇妙经历,估计没几个人能经历过。薛瑜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推敲着大朝上看到的事情。回小院换了轻便衣裳,又赶去演武场完成今天的日常训练。
马步与想事两不误。
平常八卦的乔尚书只提醒了她方尚书与钟家、也就是四皇子一派有关,想来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然而,薛瑜心中明白,这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无人能猜到方朔其实是在为自己府上一手养大的那位皇子铺路。
将四皇子推上前台,主要目的应当是吸引火力,不至于让“三皇子”这个人物作为出头鸟受到太多攻讦。但同时也给她制造了敌人,扼制住她的发展势头,让“三皇子”重回不起眼状态,为交换争取时间。
薛瑜不确定方尚书到底有没有考虑到后一点,但若果真如此,被随意摆布的棋子突然成为了要放在眼里的对手之一,她是不是还该说声荣幸?
“笑什么?负重加倍。”
薛瑜猛地从思绪中清醒,黑影笼罩着她,绷直的腿面上又落下一团沙包,砸下来的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双腿要断掉。但已经保持了一个时辰马步,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事实证明皇帝的训练有用,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撑住。
双腿晃了晃,稳住了。薛瑜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睛,皇帝浅褐色眼睛里除了打量,还多了些别的什么,在薛瑜想看清前,他转头离开,话音落在风里,“算你小子心里有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要不得。再过半个时辰,来练剑。”
算了算时间,薛瑜抿住唇角笑意,皇帝给她减了半个时辰马步训练,是不是说明他也认可她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