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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瑜垂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喜儿,“我可以借给你钱,但是她们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不能影响你做事,以后能不能进清颜阁,要看他们自己。如果你还不上银子,或者想跑……”
“不不、不会的!谢谢东家,喜儿当牛作马,死了下辈子也要还您恩情!您真是大善人!”喜儿欣喜若狂,掐着自己几乎怀疑在做梦。
薛瑜顿了顿,不知不觉,她竟也习惯了从利益角度出发去考虑事情。她吐出胸中闷气,放缓了声音,“只要不是坏到骨子里,都该有活下来的机会。”
她心里忽地一动。她对别人说这句话,对自己又何尝不是?
出宫前听到的那张帖子的事情浮上心头,她回忆着剧情里对男主回到宫廷前这段时间的描写,与其说是强悍的未来君王,不如说是游走在世家间借力打力的掮客。方锦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拿到自己想要的利益,那么他来找她,是发觉可以从她身上下手利益最大化,还是想做别的?
薛瑜停下思考,“牛叔,这件事拜托给你。今天铺子里做新活动不能缺人,你们两个也尽快回去,我等会去铺子里瞧瞧。”
牛力慎重点头。
走出作坊,守在外面的侍卫们立刻迎了上来,薛瑜越过他们看了眼没有双腿坐在一个装了木轮板子上的老人,没废什么功夫就想起来了是谁,“蔡伯,他们打扰你了?”
蔡老头臭着脸,含糊应了一声,用手推着木板往回走,却又卡在门槛前没办法进去。薛瑜轻飘飘看了几人一眼,“谁带蔡伯出来的?还不送回去?”
陈关嘿嘿一笑,踢了旁边侍卫一脚,两人一个抱人一个捡木板,顺利回了孤独园。
阳光正好,孤独园前院里几个缺了胳膊或是实在残疾没有招进肥皂作坊的老兵怀里抱着被子,见到蔡老头回来,揶揄地笑起来,薛瑜与他们打了个招呼,留下两个侍卫看能不能帮忙,带着流珠往后院去。
他们算是已经熟识了,之前不许进去的后院也对她开放。陈安正拿着一卷书,在摆在最前面的木板上用炭条写了新的字,一点点教着坐在阴凉处的孩子们认字,薛瑜站在拐角处没有惊动他们,静静听着。
认字教学着实没什么难度,来听课的孩子们稀奇古怪的想法在陈安的压力下也不敢冒出来,他几乎是照本宣科教下去。
一字一读,又点人起来模仿造句组词,朗朗读书声在这个小院里响起,要不是孩子们年纪普遍偏大,身上穿的又是葛衣或麻布衣裳,薛瑜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现代幼儿园课堂。学了两个字,陈安拄着拐杖走下来,一个个看着孩子们用树枝木棍在地上写的字迹,不时点点头,或出手纠正一下。走到最后排,陈安对薛瑜点点头,“三郎来了。”
“我随便看看,陈公不必管我。”薛瑜掏出带来的十几张第一页课本递给陈安,“刚好多了几张,陈公随意处置。”
“三郎的蒙书,甚好。”陈安夸了一句,又折回去继续看孩子们的书写。
没过多久,最后一个孩子写完,陈安点点头,宣布可以回家了。来旁听的邻坊小孩一个牵一个起身,恭恭敬敬道了谢离开,孤独园孩子们也不再坐着,年纪到了的一个个起来扎起马步,被陈安挨个敲过去,年纪尚小的站在旁边,对陈安开始讲的兵事听得半懂不懂。
“燕山之役……”
薛瑜听了一会,陈安在讲起兵法军事时比教认字严肃许多,但也更有个人风格与灵气,不时点名提问,瞬间课堂从幼儿园变成了高中大学。薛瑜扫过有的满脸神游、有的听得聚精会神的孩子们,心中清楚,陈安的教法适合有天赋的孩子,但对其他人纯粹是听天书。
讲完兵法,扎马步时间也到了,男孩女孩们三三两两散开结对演练拳脚。陈安走近,拐杖飞起直取薛瑜,跟着薛瑜的人要挡,被她挥手拦下,向前一步迎了上去。
跟皇帝学了这么多天,总是被压着打,感觉像没有半点提升一样。上次和侍卫对练被皇帝发现后,也不知背后被嘱咐了什么,侍卫们没一个敢再和薛瑜比试的,薛瑜早就想换个对手对练了。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已是换了两次身位,软鞭飞舞缠住拐杖,陈安看似因腿脚不便要跌倒,却又顺着倒下的方向重重挥出一拳。
薛瑜拍在他手腕上卸力,后退两步,“陈公好身手。”
陈安咳嗽两声站稳,“三郎身手愈发俊了。郎君阿耶教得好,兴许这次秋狩三郎还能拿个头名。”
这种商业互吹薛瑜真不好意思接。陈安看她一眼,拄着拐杖与她走到阴凉处,慢慢说起他曾见过的那场秋狩,“……当年先太子璟年纪还没你这般大,鲜衣怒马少年郎,军中头狼,第一自是被他收入囊中。只可惜……天妒英才。”
薛瑜抿了抿唇。原主记忆里,还有对那位兄长的印象,当得起一句英才。只是死在大战中,皇帝痛失爱子,亲自领兵出征,回来后钟皇后郁郁病故,皇帝再也没有踏入后宫,小公主薛玥成了宫里出生的最后一个孩子。若是太子未死,兴许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
“殿下,帖子上的时间快到了,还去铺子里吗?”
气氛正伤感着,魏卫河出来横插一脚,陈安笑了笑,“三郎有事,不必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
说都说了,也不能再让魏卫河塞回去,再说留下又有点怪怪的,薛瑜与陈安告别,出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