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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瑜坐在车里,长叹一声。明明有了好马和弹簧马车,却只能坐在车里被颠的感觉实在有些惨淡。陈关骑着马跟在旁边,笑道,“殿下就是太宠照夜白龙,不如把它送到后面辎重队伍里,您也好出来透气。”
“你先回个头。”
陈关一回头对上叼着他那匹马尾巴的照夜白,只能连连告饶,好说歹说才求了照夜白松口。到底是救过山上那么多人命和自家殿下的好马,总得照顾些它的小情绪。
离开行宫不像离开京城时还做了演说和展示,当薛勇带着人四处清查完毕,出行吉时已到,御鞭挥出三声脆响,行宫围栏大门打开,车队缓缓向前。
正道上是要离开的车队,夹道送行的却不是行宫仆役,而是手执长戟重刀的披甲军士,他们身上刀寒甲亮,杀气腾腾,拄着兵器齐声高喝,“恭送陛下离宫!”
在这最后一天,来自皇帝的武力威吓再次强行灌入了各家脑中。
薛瑜望着窗外估计着还有多久就得上那个宫门口大坡,刚生出一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无奈感,忽然看到匆匆赶到从兵士背后探出脑袋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穿着除了第一次见面薛瑜从没见他穿过的官服的李麦。
李麦身后有薛瑜在苜蓿田见过的老农,也有夯土铺路的壮汉,还有兵械坊没有去鸣水工坊的四位匠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干净整齐,人也被打理过,头发都被梳得一丝不苟,薛瑜总感觉四个匠人比她平时见到的时候白了一个度以上。
李麦先对上了薛瑜的目光,高兴地站在后面挥手。薛瑜这才想起,或许是因为知道没多久还要回来看这边的进度,她并没有与他们告别。
车队在向前行进,薛瑜不好这时候下车去见他们,只能在马车里挥了挥手,做出口型,“我会回来的。”
她不确定李麦等人有没有看懂,但他们探头招手的动作的确停了。马车猛地颠了一下,车上所有人向后仰去,上坡的颠簸感强烈无比。
马车驶上水泥路面,薛瑜呼出口气,对流珠道,“看来等会来找你和陈关说话的人不会少。”有了水泥坡的折磨与对比,就算之前没心动的人也要狠狠心动两下。
流珠刚要接话,忽听外面大声道,“臣隆山宫丞,携隆山行宫众恭送陛下离宫!恭送三殿下、隆山宫令离宫!恭送四殿下与五殿下离宫!”
薛瑜听得出来,也就前两句声音响亮,到后面弱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趴在另一个窗口看牵在侍卫手中的矮脚马稻草的薛玥脑袋,转头对追上来的一行人摆了摆手。
李麦停在原地,长揖到地。他背后的人们眼圈都红了,薛瑜的马车驶过时,还听到有人依依不舍地道,“殿下,别忘了我们隆山啊。”说话的居然是之前和薛瑜杠了几次的那个匠人。
明明还要回来,却连薛瑜自己也有点伤感了。这一刻她清楚意识到,她做过的事,是有人感念记在心里的。
“等出去后你回来跑一趟,和他们说,到月底我回来的时候可是要检查的。”薛瑜压下发酸的感觉,嘱咐魏卫河。魏卫河一张总板着的脸最适合来布置这种作业。
魏卫河应了一声。
前方皇帝的车架即将驶出行宫,变故发生在瞬间。
一道影子从薛瑜车后被禁军们守着的禁足母子俩的车辆里弹射而出,“护驾”的呼声与刀剑出鞘声音不绝,然而跑出来的人本身功夫不弱,硬是没拿兵器也能左支右绌应对上前阻拦的军中强手,还能找到空隙跑出去。
但他也没有跑远,在薛瑜马车车前就被禁军们和薛瑜的侍卫们制服,此时距离皇帝的车辇还有好一段距离。
突然出现的疑似刺客让缓缓向前的车队彻底停滞,看到押住的人时,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四殿下?!”
第98章 . 从军 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事发突然, 薛瑜意识到出事出了马车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发挥余地。薛琅被按着肩膀跪在马车前,满脸的倔强, “放开我, 我只是想觐见陛下,你们都松开!”
什么事, 是需要他搞出这样仿佛行刺的架势才能说的?
薛琅听到背后薛瑜下马车的声音,背脊僵了一下, 没有回头。
“阿琅!”压低的呼唤声传来,薛琅听得出母亲的忧虑和颤抖,四周响起低低的抽气声,他在被议论,他在被当做疯子, 他违逆了母亲的选择,他很清楚这一点。他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想了太久太久了。
薛琅向前方车辇重重叩首, 高声压过其他, “陛下, 儿有事相求!”
薛瑜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垂眼看着跪下的少年,他倔强地昂着头望向前方,身体却在发抖。她唤来陈关,“去, 请母妃对钟昭仪照看一二, 陛下的禁足,总不能两个人都犯禁。”薛琅轻轻松了口气。
前方薛勇驱马停在薛琅面前,拨开了架在最上方限制他行动的长戟,“陛下有命, 宣四殿下上前觐见。”
薛琅被带到前方皇帝车辇前跪下,薛瑜在马车外正好能看到少年通红的眼睛,他比之前比武那天她见到的时候憔悴了不止一点,眼下蒙着青影,像是许多天不曾睡过好觉了。
皇帝没有出来,他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抗命而出,你意欲何为?”
“陛下。”薛琅叩首后很快抬起了头,他很少在皇帝面前这样直白地望过来,眼中的戾气与痛苦都暴露无遗,这一刻他看向的是他的君主,也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