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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只是提及结亲倒也罢了,偏偏还要专门点一句邦交,就差没直白说明万一北方草原开战齐国一定要帮忙了。
薛瑜在知道这次使臣队伍里有什么人后,对这一幕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黎四皇子能干出这么直白到无耻的事情,当堂指手画脚干涉别国的事。
送美人、联姻、求亲,这都是为了打好交道,而不是结仇,偏偏黎四皇子的做派就好像是奔着结仇去的。
黎国出使的人选不可能不经过崔国相之手,只是能影响幅度大小罢了,看带来的两个对象就知道了。
黎七公主比她小几岁,但也在刚好能结亲的范围内,而若是这一条路不成,退而求其次,也能推出来她旁边的黎十二皇子,和唯一一个公主结亲。这一笔全然不像黎四皇子能做出的决定,应就是黎国朝中的共识。
薛瑜扫了一眼旁边半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女,很确定对方从进入大殿后从未看过自己一眼。她的目光扫过,正好与略下些的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相接,瘦小的小男孩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皇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薛瑜心中微动。
黎国宫中什么状态她不清楚,但看这个孩子沉得住气的样子,未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以游学之名挖墙脚留下来。至于黎国打的主意,薛瑜一个都不想答应。
她就不说了,只看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政治联姻,就着实有些太早。当然,薛瑜承认,也是她对薛玥的私心作祟。
副使扯了一把黎四皇子,撑着笑脸站出来团团施礼,“我国殿下只是惊于襄王殿下风采,又觉郎才女貌,不可多得,才多说了几句开个玩笑,各位不必放在心上、不必放在心上。”
薛瑜冷眼看着师从崔国相的副使打圆场,一丁点笑意都没露出来,皇帝脸色也不太好,沉沉看着下面,冷笑一声,“我大齐人杰众多,使君们可多留几日。”
黎四皇子出发前或许被提点了什么,被副使一拽,拿过话语权,也再没折腾,只撑着面子不掉,说了些没营养的漂亮话就被送出了大殿。
楚国来的使臣祝完寿,把皇帝和薛瑜夸了又夸,感叹了一句“听闻四殿下同样武艺超群,只可惜今日无缘得见”,才迤迤然微笑离开,听上去十分圆滑谁也不得罪,但若深想,就会如鲠在喉,再在意些,今日不在场的薛琅就会成为一根刺。
薛瑜用余光打量皇帝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端倪。
她是第一年参与这样的场合,去年皇帝寿诞自困在鸣水城中没能回来,今年提前受了许袤的背后指点,看着各国使臣前来,言谈举止中流露出的不同态度,对几国内部的不同暗流,有了新的把握。
国是人的具象,人亦是国的缩影,尤其是这些代表一国出使的使臣们,更是如此。
最后进来的是金帐汗国的使臣,熟悉的身影在宣后踏入大殿。薛瑜没有刻意去辨认每个使臣,但在灼灼注视下,还是将视线转了过去。
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疑惑,也有战意,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很快离开,好像两人根本不曾认识。石勒都烈长了一张极像汉人的脸,刻意画了妆容时更是能在中原来去自如不被看破,但当洗去妆容,穿着打扮换成了草原风格,没人会觉得他与中原有什么关系。
“齐国皇帝陛下,在下奉可汗之命,来祝贺您的寿辰。”
薛瑜曾听过石勒都烈的汉话,其实说得很不错,但这次听到的声音里夹杂着口音,就好像每个初来中原的胡人。
石勒都烈掀开侍从抬上来的木箱,展开上面最大的一张皮毛,“三箱兽皮,还请笑纳。”
说着温和的话,但白色泛黄的羊皮展开后散发出的浓郁血腥味,让整个大殿的气氛立时一变,怒斥声阵阵,拔出刀剑的声音不绝。
“尔敢!”
“石勒使君,你这是何意,莫非要开战不成?!”
定睛看去,白色泛黄的皮毛只不过是边缘,大块的泛黑血色遍布在毛上,还有干涸的血块随着展开簌簌落下。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会拿这样明显脏污了透着不祥的皮毛来送礼,更别说是国家之间的贺礼了!
一时间,大殿内剑拔弩张,石勒都烈在刀剑光芒下反倒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笑,“齐国皇帝陛下,你们深入草原,在金齐北部边境线内掠我粮草辎重,占我可汗所领燕山草原,杀我金帐汗国勇士六百余人,头颅高悬辕门,至今未还。在下不过是带着英魂们来见您,怎么就是我国要开战了?”
“莫非,你们当我金帐汗国可欺?!”
石勒都烈抬高了声音,猛地踢翻了旁边箱子,哐哐哐声音刺耳至极,三箱兽皮散落在殿内青石板上,或多或少都有着血迹。
“看看吧,每一张皮,都曾裹着一位勇士回家!何人来为他们偿命!”石勒都烈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怒极的齐国群臣,“齐国是要开战不成?!”
殿内大多数人是看过三月《大齐要闻》的,他们虽不清楚边关最新的冲突,但边关特别版中,对燕山围场的畜牧等意义说得明白又美好,先入为主的印象说服了他们,不仅没被这控诉说得惭愧,反被这倒打一耙气笑,“可笑至极!燕山何时成了你们的土地?”
“我大齐纵容你们这些胡蛮在上面撒野多年,你们竟当真无耻到以为那是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