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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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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玉笙:“……”
    她道:“我不叫喂。我肯定告诉过你,我叫楼玉笙。你是汉人,不会连这个汉名都记不住吧,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记胡名?”
    男孩没有说话。
    她观察片刻,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便胆子又大了些:“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这次能不能告诉我?”
    男孩沉默半晌,道:“我叫温绝。”
    “温绝?还有姓温的呀。”楼玉笙好奇地问,“我的汉名是有典故的,你的名字也有典故吗?”
    温绝脚步微微一滞。
    “没有。”他冷淡地说。
    “哦。”
    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她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楼玉笙自黑夜中骤然睁眼。
    她望着头顶的纱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伸手往身旁一摸,空的,冷的,床褥还留着微微的皱痕,显示着曾有人躺过。
    她坐起身来,披衣出门。
    夜风还有着残夏的余韵,但月华冷冷而下,却似覆了一层冰霜于地,连脚底都凉起来。
    她缓步走向内院门口,不经意一个黑影迎面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公子绝问道。
    她仰起头,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的血腥味:“你又为什么出来?”
    “临时处理一点事。”
    楼玉笙目光一转,却被他覆着双眼转过身去:“当心着凉,快回去吧。”
    楼玉笙抱住他:“我做了噩梦,我害怕。”
    公子绝便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回到卧室,把她放回床上,借着月色亲了亲她的额头:“噩梦罢了,我在你旁边,没什么可怕的。”
    楼玉笙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我梦见……那次瘟疫了。”
    公子绝动作一滞,随即道:“都过去了。”
    楼玉笙喃喃:“死了很多人、很多人……我看着我娘被活活烧死在病室,和其他很多病人一起,他们说这样就不会再传染了……我想进去,可怎么都进不去,我就哭着喊我娘,可是没有人理我……”
    公子绝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那时候,我不在。”
    楼玉笙苦笑道:“你在又能怎样呢?难道能阻止瘟疫吗?算算你那时候,也不过才十二岁。十二岁,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绝眼底微微一冷:“十二岁,能做很多事了。”
    比如他十一岁回到南方,隐忍一年,然后亲手杀死了母亲。
    他是温家最小的儿子,温家世代入江湖,到他父亲那一辈,已有小踞一方的势头。他父亲温起澜武功高强,为人十分飞扬跋扈,最擅长的就是强抢民女。
    他不知道母亲大名叫什么,只知道父亲总唤她胭娘。胭娘便是那被强抢的民女中的一个,却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胭娘为人冷淡,温起澜却很吃这一套,觉得冷漠的美人最有风情。
    胭娘入温家五年,才终于怀了孕,被迫将温绝生了下来。她并不喜欢这个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厌恶他。她拒绝为他哺乳,好在温家能请乳娘,不至于让幼儿饿死。
    温绝长大,喜欢往母亲身边凑,每次都被胭娘斥责到哭着离开。温起澜看在眼里,只叫下人好好拿好吃的好玩的好好哄一哄小儿子,自己则去哄胭娘。
    过了些日子,温起澜做寿,胭娘便提了一句叫个算命先生来给家里人卜一卜,看看是否有什么忌讳的东西。胭娘极少提出要求,温起澜当即答应了。
    算命先生一到,先给温起澜卜了一卦,又给胭娘卜了一卦,皆是正常的卦象。等轮到温绝,算命先生卜着卜着,大惊失色:“奇也!”
    遣走旁人,算命先生对温起澜道:“此子命格奇异,于他而言,是大有作为的吉兆!可于至亲而言,却是大凶之兆啊!他若再待于此,将来必有一天会弑父弑母!”
    那年温绝两岁,还是懵懂的年纪,便被远送他乡。
    其实当时温起澜是动了杀意的。反正他儿子多,他对胭娘的喜爱也并未延续到温绝身上。
    胭娘冷眼旁观,倒是温家两个老仆劝了下来,说这毕竟是温家的血脉,若真是命盘相克,远离便是,何必枉杀稚童。
    温绝便在两个老仆的陪伴下远走他乡,自此不见爹娘。
    两位老仆心疼他,亦对温家颇有怨言,等温绝知人事了些,便将此事慢慢告诉了他。
    从那以后,温绝便由内向变得孤僻。
    温绝八岁那年,是胭娘三十岁寿辰。
    两个老仆合计了下,觉得母子分别多年,再如何也该见一面,温绝不过才八岁,能做出什么杀父杀母的事来呢。
    他们便瞒着温绝给温家送了封信。
    两个老人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一封温家的管家写的回信。
    用词得体,却字字诛心。
    信上说,收到信当晚,胭娘做了噩梦,梦见儿子亲手拿着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她被惊醒,胸口疼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的寿宴也临时取消了。温起澜大怒,让老仆们快快带着温绝去边城待着,若被他查到还未动身,他便要派人拿命了。
    两个老仆相对而泣,被温绝发现。
    温绝很聪明,也已经识字,他夺过信看完,沉默片刻,冷笑道:“走便走,你们有何可哭。”
    他转身离去,将信纸撕成碎片,一扬手,便被风吹去,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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