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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八岁去边城,然后遇到了楼玉笙。
十一岁的时候,忽然有一行人来到边城,迎他回温家。
是的,迎他回去。
温起澜曾有五个儿子,一个儿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三个儿子却都是在这三年中陆陆续续、因为各种意外或非意外而死。
温绝便成了温家唯一的儿子。温起澜无可奈何,只能让人把他接回来。
温绝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他永远无法忘记走的那天。
楼玉笙追着马车跑,边跑边挥手:“阿——绝——再——见——”
他果断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
手放在腿上缓缓握紧。
胭娘仍是待他冷淡。
温绝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在温家学功课、习武艺,从不亲昵父母,但也从不慢待父母。
温起澜对他这样的表现很满意。
温绝在温家长到十二岁,陪他长大的那位老爷爷终于去世。
温家的下人将他用草席一卷,准备运到郊外乱葬岗去埋了,被温绝制止了下来。他让下人们把老爷爷抬进棺材里,找了个好地方下葬,棺材对着的方向,正是边城的方向。
那里有老婆婆的坟。
三日后,胭娘被发现在卧房中暴毙身亡,脖颈处有勒痕,身上三处大穴被钉了柳叶小刀。
人在外地的温起澜连夜赶回,抱着胭娘的尸体大哭,然后将那三柄柳叶小刀生生拗断,发誓不会放过罪魁祸首柳叶帮。
江湖上的人纷纷道,这柳叶帮怎么就一时想不开,不就是被温家抢了几块地吗,至于去杀了人家的夫人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到温起澜血洗柳叶帮的消息的时候,温绝一身孝衣,正坐在书房里练字。
他将报信的下人打发走,提起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勾了勾唇角。
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他们除了留了他一条小命以外,没做任何事,而且这条小命还是旁人争取来的。
十一年,他们没有问过他饿不饿,冷不冷。病得最昏沉的时候,是两个老仆一声声唤他,将他的神志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现在他身边再无一人。
他起身,到水盆边洗了洗自己的手。
沾到的墨迹在水中化开,须臾不见。就像那天夜里,胭娘的血渗入黑暗,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身上三处在急速失血,脖颈又被勒住,什么都做不了。
他低声说:“你当初买通算命先生、把我远远打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竟然成了真呢?”
胭娘恐惧地看着他,眼睛逐渐失焦。
温绝拿起布巾,把手擦干。
利剑第一次出鞘,便尝到了兴奋的味道。
再后来,他长到十八岁,又杀死了父亲——依然悄无声息。
温起澜临死前看他的眼神,让他体内的全部血液都仿佛烧了起来、沸腾了起来。
温家的势力,终于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里。
他花了好几个月重新梳理了一遍温家的脉络,该砍的砍,该延的延。
从此这个江湖不再有温家。
他是公子绝,他是若愚阁的主人。
若愚阁在江湖里站稳脚跟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听边城一个叫楼玉笙的小姑娘的消息。
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里,除了两个老仆,只有她在真心实意对他好。
打听的人很快传回消息:边城在两年前爆发过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哪怕加上胡汉混血、天生碧眼这个特征也无法确定,只因边城太乱,碧眼的西域女子虽算不上多如牛毛,但也是数不过来,她们生下的碧眼女儿自然也不少。
公子绝让人反反复复地查,自己也跑过几趟,但始终查不出当年那个小姑娘,究竟去了哪里,又究竟……是否活着。
其实下属早就暗示过他,两年前的瘟疫规模巨大,一个小姑娘,不太可能避开。
他终于绝望。
在这世界上,他彻底只剩一个人了。
两年后的某日,他与一位江湖客在青州相聚饮酒。
江湖客有求于他,特意将他请到青州最好的酒楼,奉上最香醇的陈年酿,献上最可意的陪酒姬。
公子绝把盏淡笑,始终不动声色。
江湖客急了,便对公子绝道:“公子,这家酒楼其实还有一个美姬,身价奇高,不常露面,据说是绝色之姿。在下这就请她过来。”
公子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江湖客拍了拍手,对着包厢外道:“快请姑娘过来。”
等待的时间内,江湖客又神神秘秘对公子绝道:“公子可知,这美姬为何身价高贵么?”公子绝自然没有回答,他便自说自话下去,“是因为这美姬,身上有胡人的血,还长着一双中原女子绝无的碧绿眼。”
咔的一声,公子绝手里的酒杯裂了开来,酒液淌了他一手。
江湖客吓了一跳,却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话。
“她——”公子绝刚开口,门便被推开,珠帘轻响中,一位曼妙女子款款而来,体态婀娜,高目深鼻,一双碧绿的眼如荡春水。
她朝公子绝一笑,微微欠身:“妾,玉笙,见过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票和营养液明天再感谢,今天我说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