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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被割裂,公子绝眼中倒映出一片薄薄的刀锋。
时间在一刹那被无限放慢。
他看见一根头发在刀锋处被割断,断裂的那半根便霎时飘摇而去。
他冷笑不语,骤然翻身,长剑反手一挑,直直撞上刀锋。
锵!
一股大力自虎口传来,两人俱是微微一震。
公子绝脚底一滑,如一尾游鱼退开三尺,指尖轻轻擦过剑身。
“刀烈春,你还是老样子。”他昂首道,又看向沈樊成,“沈少侠倒是好功底,确实百闻不如一见,不知师承何处?”
“师承何处,与你无关。”沈樊成心底微沉。高手过招,即刻便能感觉出高下。
若他在状态最好之时与他决斗,或许还有四五分胜算。但此刻他有伤在身……腰腹处稍稍一绷,便觉得多了几分湿润之意。
公子绝眼风一扫,道:“受伤了?看来若愚阁那帮蠢货也并不是全无用处。”
沈樊成哼笑:“还好,尚可一战。”
“我本无意与沈少侠为敌,奈何少侠作茧自缚。”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沈樊成撇嘴。
刀烈春低声:“待会我从正面缠住他,你从后面攻去。”
“好。”
公子绝手腕一翻,起势便是一个锋锐的剑花。
刀烈春提刀迎上,沈樊成虚晃一招,便闪至公子绝身后。
三人相斗片刻,只见刀光剑影闪成一片,嗡嗡铮铮响作一团,动作之快、之利、之精,若是叫怀才书生瞧见,必然能当即呵成一部绝妙篇章。
这一场江湖上顶尖的盛宴,却在这个平庸的小镇医馆里悄然发生。
“阿绝——”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叫。
公子绝的身子忽然一晃。
沈樊成看准了破绽,一剑刺去,干净利落,瞬时扎进他腰眼。
刀烈春眼神一转,立刻放弃与公子绝的缠斗,几步飞燕踏雪便跃到三丈开外,雪白长刀横于女子纤细的脖颈间。
公子绝一个转身削开沈樊成的剑,祸水顺势割破他的衣服,像割开一张宣纸,深红色的水渍登时洇透了布料。
那一削,用尽了狠劲,沈樊成不得不后退几步来减缓冲击。
他喘了口气,悄悄捂住自己的腰腹,看了一眼公子绝背后,也是一片狼藉,不由心下平衡了许多。
公子绝持剑而动,眼眶瞬红:“玉笙!”
刀烈春眉目沉凝,如同腊月凝结在枝头的冰雪。她毫不留情地刀尖一压一擦:“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楼玉笙梗着脖子,满眼惊惧。
血液顺着脖子和刀面流下,一半渗入衣襟,一半滴落在地。
送她而来的马车停在身后,马不安地动着蹄子,两个护卫抽剑上前,不敢妄动。
“你放了她!她是无辜的!”公子绝攥着剑柄,青筋暴起。
刀烈春冷笑:“我又不傻。”
楼玉笙的眼泪夺眶而出,呜咽不止:“对不起,阿绝……我拖累你了……”
“玉笙,别怕,别怕……”公子绝厉声道,“刀烈春!这是你我的事情,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弱女子——”
“殷佑微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刀烈春抬高声音,“她也被这样挟持过!那时候你就是这么为难沈樊成的!”
“阿绝,是我拖累了你!”楼玉笙声音沙哑,“我原以为你我可以美满一世,没想到……没想到如今还是……”
一阵疾风刮过,吹开她脸上的面纱,露出底下遮掩着的冰裂陋痕。
“阿绝,我总是对不起你!你千万不要被我所累!我们来世再见!”她闭了眼,往刀锋上狠狠一撞!
“玉笙——”他疾奔而来,后背的伤剧烈一扯,加上心神大震,叫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于地,还靠长剑撑了一下。
刀烈春也是一悚。
楼玉笙要是真死了,他们也彻底完了。
电光火石间,她一个旋身,刀锋往外一撤,叫楼玉笙扑了个空。
楼玉笙轻声道:“把我丢给那两个护卫。”
刀烈春一愣,当即照做。
楼玉笙跌向马车旁,那两个护卫急忙去扶。
刀烈春回身提气,直奔沈樊成而去。
公子绝与她擦肩,根本顾不上对她出手。
刀烈春喘着气,对沈樊成道:“你还好吧?”
沈樊成点点头:“还好。”他一抬下巴,“快跟上去,看看楼玉笙在玩什么把戏。”
楼玉笙在护卫怀里剧烈挣扎起来,哭喊道:“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公子绝急急而来,一道剑气滑过,那两个护卫手臂上顿时分别增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公子绝将她抱入怀中:“你怎么样?”
楼玉笙泣不成声,脖子不断往外淌血:“对不起……可是我,我很害怕……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有人说你此去危险,我就有些担心……我只能以死作胁让他们带我出来!”
公子绝不断抹着她的血,眼睛湿润:“你这是何苦……我叫你好好待着等我的。”
楼玉笙哽咽道:“而他们……他们送我来的时候……又很不规矩……方才我想,我这般无用不懂事,既容易成拖累,又容易无法守身,实在是无言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