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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均小心拿着与自己的发梢仔细比了比,来不及害怕,那双略肿的丹凤眼忽得亮了一瞬。
压在腔子里的心倏地紧紧提了起来,小郎君死死咬住唇,又轻轻地将这几根青丝放在鼻尖。
一夜光阴,那股熟悉的清甜虽不再明显,却也淡淡的。仿佛一根细细的线,又好似一阵春风,吹得那颗压抑的心忽忽便飘远了不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浮上心头。
孟均一怔,拢好衣衫往外走去。未丹只说换了哑奴暗中相护,那她现在......会在附近吗?
踏出门槛的脚步些许不安,小郎君坐在游廊下,细细往周围打量着。从池塘旁的假山到房顶,该瞧得该看得,他都张望了一遍。可除了孟府的小厮婢子,也就只那些看惯了的花花草草。
既是护卫——,那双微肿的丹凤眼一眯,哒哒哒往池塘走去,那也就是说,只要他有了危险,那哑奴定会出现。
孟均扫过那一人多高的假山,才撩起衣衫踩上第一块大石,就被知冬和知秋抱住了腿,哭哭啼啼挡住了前路。
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也跟着跪倒一片,生怕孟均出了意外。
他们忙着阻拦。
站在石头上的小郎君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就被扑上来的小厮一抱,登时摇摇晃晃好似风中即将坠落的秋叶。
眼瞅着那广袖要沾染池塘中的荷叶,孟均索性往后一倒。他紧张地闭上眼,屏住气息。万一哑奴不曾出现,这落水后至多也就是湿了衣衫,可若是呛了水,那就有好一阵难受了。
他如今存了要试探的心,身侧的一切都极为敏锐。
余光中,绽放的荷花里,盈盈有玄色衣袍迎来。
哑奴来得迅速,伸手将岌岌可危就要坠落的少年郎抱进怀里,一个利落的转身,轻巧落地。
小厮和院里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
知秋到底脑筋转得快些,赶在下人们回神前,连忙扬声道,“还好大人派了暗卫相护,公子,您没事吧?”
他暗中扯了一把知冬,两人簇拥上前,哑奴正要将人放在地上,窝在她怀里的小郎君忽得攀住她的脖颈不放。
“不成!”孟均仰头,瞧着那双露出疑惑的杏眸,“我,我刚刚闪了腰,你抱我进去!”
知冬一听,慌忙就去请了大夫。
小郎君微微闭眼,靠在她怀中。掀起的珠帘,落下清脆的声响。
知秋尽心地调好软枕的高度,刚指挥着哑奴小心放下孟均。后背挨着被褥的少年郎登时微微皱眉,“知秋,快去拿些热水来。”
那俊俏的面容蹙成一团,修长的手指顺势一压,将哑奴的衣袖紧紧压在掌心。
“公子,小的这就命人前去——”
“你亲自去。”孟均掀起眼皮,与他摇了摇头,“放心吧,这是肃亲王府的人,我信得过。”
“嗳。”小厮不疑有他,等廊下的脚步一走远。
刚刚还满脸痛苦的小郎君瞥了眼蒙了面,还弯腰站着的哑奴,拉着她的衣袖往里一带,“你既是会武之人,应该也懂些按摩纾解之道吧?”
“......”
“哑奴。”孟均颧上还有薄红,不知是刚刚被日头晒的,抑或是疼出来的,那淡淡的粉仿佛春日盛开的桃花,将那连绵几日的哀伤一扫而空,他软了声,捏着她的衣袖低道,“你帮我揉揉。”
蒙了面的女郎身形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眼上的疤痕。她眸中有显然易见的惊诧,连忙掏出小册子,刚要写出拒绝。却又不知想起什么,蹙眉将小册子收起。
她摇摇头。
孟均并不意外,只拉出挂在脖颈的羊脂玉,“你是肃亲王府的人,定然认得这个吧?”
哑奴沉沉看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就好。”小郎君眼睛亮晶晶地,他盯住那双被疤痕遮掩的杏眸,清泠的声线不容置否,“所以,我命令你,帮我揉腰。”
“不然。”他斜眼睨她,那柔和潋滟的眸光好似春雨润泽了枝头的桃花,似模似样地恼怒,“你就是不把肃亲王府的世君放在眼里。”
圣旨已下,现如今他是肃亲王府正大光明的男君。别说吩咐一个暗卫,便是指挥人砸了肃亲王府,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更何况,他还有李阮棠的玉珏在身。
哑奴低头,瞧着投进碧纱窗里的那一方日光,和压住她衣袖的那一段修长手指。
孟均伸手拢下半幅纱帐,他扶着腰,抿唇忍痛般的要翻身,见哑奴还怔着,侧脸瞧她,“还愣着做什么?”
且不说他是主子,她是下人。一男一女,又如何能越过规矩。
眼看哑奴躬身,摇头要走。
小郎君再也忍不住,他极快地转身一把拉住女郎的衣领,手臂顺势攀在她肩头,不由分说地就要扯掉她遮面的布巾。
是与不是,他只要再瞧瞧。
哑奴伸手来挡,又怕伤着孟均,并未用足力气,她一犹豫,反倒给了小郎君契机凑近。
萦绕在鼻息间熟悉的清甜,唯有她才会有。
刹那间,滴答在面巾的泪珠,咸涩酸苦。孟均仰首,吻住了她。
就如同那次在胡家,她轻轻放在少年郎唇上的手帕一般。浅浅的吻,止不住慌乱的心,孟均轻轻地,在失神的女郎额间又落下一个吻。
“妻主。”他眼中还有泪,却不再是凄风苦雨,悄声道,“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