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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坐车就能把人坐坏了。
长青不明白,人往高处走啊!京城首善之地,何等繁华庄重,夫人干嘛非要回来呢?还有三爷,这云景县也太穷僻了,衙门楼子还不如他们家三等仆人的住所呢。为何好日子不过非要来受这个委屈?
长青指挥着众人搬东西,荣时在整理这一路往来的书信公文。
荣时名重朝野,所过之处,不少国公府当年的门生故吏,还有地方的长官乡绅宴请邀约。
长青也再次见识到了自家主子的八面玲珑,和光同尘,反正一路下来,高到退休的朝堂耆老,低到乡间的亭长里正,近到顾家门下同窗,远到隐居山林的逸士,就没有什么人是他处不来的。
这人格魅力也是绝了。
但是……但是这众多来往信件中,各色人的都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偏偏就没有三夫人的。
而且这一路,三爷也都没有提起三夫人,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忍住的,仿佛这一趟真就是专门为着远迁公干。
长青忽然有点忐忑,他看着荣时几次欲言又止,荣时理好了文书,头也不抬的道:“有话就说。”
“三爷,一别半年,杳无音信,夫人不会是忘了我们吧?”
荣时眼皮微微动了动,纤长的睫毛下收敛了无数心思,寂然而立,半晌无语。
长青见怪不怪,自打夫人离开后,三爷就经常出现这种魂不守舍的沉默。一开始他还劝劝,后来也就习惯了。
第47章 . 庆幸 然而荣时的影响比她想得要大……
长青问完就后悔了, 他懊恼的自打嘴巴。瞎说什么呢,夫人怎么会忘了三爷呢?可是……她还真得会忘。
她落水后不就忘了。
长青讪讪退开,却听荣时道:“我对事情,往往都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最坏?”
荣时不说话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遭遇不测。长青看到荣时面前一张纸, 第一个字是“死”手里的茶壶都差点摔了, “不至于不至于, 爷,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但再一琢磨, 不是玩笑,三爷跟他一样,知道这一趟有多辛苦, 而且他们一路还有官方驿站和各路“朋友”迎候,夫人却只有自己,而且夫人还没有记忆。
一个弱女子,一路风雨一路波折,劳顿艰辛不算,还可能有强人流氓。所以三爷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得担心夫人会出事儿。
“三爷放心, 夫人吉人天相,菩萨保佑,一定没事。”
“我也觉得她没事。”
林鱼看似胆大妄为, 其实心细如发, 看似顽憨无知, 其实机敏善变。她能一个人在山里生存下去,靠的可不是运气和别人的同情。
但,不忧心是不可能的, 他这一路做噩梦,都是她遇险的各种情形,甚至于有一次是她被不正经的妖艳男人引诱,遭了男妖精的毒手。
他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差点拔出剑来要去除妖。结果暗影幢幢,四顾茫然,才惊觉离别不过月余而已,心绪难收,独对孤灯坐到天亮。
此外,还有很糟糕的结果。
荣时的小本本上写得第二个字是“怀”
荣时每次看到这个字,表情有些微妙,她已经怀了孩子。别人的。
没有人比他更能清楚林鱼对孩子的执着。
长青:“……”
他觉得这比三夫人死亡更不可能。
荣时沉默不语,神情有些萧索又有些抑郁,仿佛在思考如果真得发生这种糟糕的情况,他要不要当孩子后爹。
长青服气了,这人真是绝了,他是怎么揣着这一腔心事,困扰在各种胡思乱想里,昼夜兼程的过了这一路的?
荣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是一团乱麻,若此刻有人将他一刀划开,他轰然倒地,显出原形,大概就是一只吐不出丝的茧。
他出发的时候,尚且又痛又恨又憋屈又迷茫,但渐渐的,这些感情便都潜伏下去,担忧与恐惧占了上风。他多谋善思,对事情的走向素来都有一定的预测,对自己面对的可能性也有一定的把握,但唯独这件事他猜不透,摸不准,完全不知所以然。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驰如星火,转瞬到她身边,但一路偏偏遇到各种人事往来。他原本就不喜欢这些,此行更是不耐,他甚至选择夜行,可依然会被截拦。他原本极重清名,也是在有预谋的“名重朝野”,现在却体会到盛名所累的滋味。
终于到了,荣时心想,再不到他真要疯了,被自己一腔芜杂丛生又不得疏解的情绪硬生生逼疯。
然而他还未能松一口气,长青的话便来了当头一棒,于是他又在小本本上加了一个字“忘”。
这个结果还是比较理想的,他安慰自己,毕竟她已经忘过他一次,他也算积累过经验。
林鱼并不知道自己在荣时的噩梦里,已经死得“花样翻新”,活得“子孙满堂”,重播了失忆剧情。
她自己的房子终于收拾好了,人也从三木姥姥家搬了出来。为了表示感谢,她抽空采了一篮子山货给人送过去。
云朵儿看起来有点难过,林鱼一问才知道去年跟她走婚的那个男人今年没有来。
“他想换人了”她说:“但我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林鱼把山货放在她手边:“那你要不要明年再试一试?”
云朵儿摇头:“算了,再换一个不就是了。我可是打算今年再生一个孩子的,难道没有他,我就不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