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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已没一个学生。
明亮的窗户外面,天空湛蓝,风和日丽,三两缕白云悠悠地飘,即使在五月初,这也算得上是难得一遇的好天气。阳光照进来,在教室地上照出一个又一个亮亮的光斑。
讲台上,傅默呈慢慢地擦着黑板。
讲台下,曲听棠如常无视学校的禁烟规定,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她装着是对墙上贴的眼保健操图有兴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好像很专心。
但,嘴上,她缓缓地说,“傅先生,好手段。”
傅默呈背对着她,只擦着黑板,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礼貌温和。“曲老师,教室是禁烟区域。”
曲听棠道,“他一辈子活得像狼,见人就咬,谁都不信,为什么这样信任你?你们从来只在线上语音沟通,他甚至都还没见过你。”
傅默呈说,“严先生脾气很好。”
曲听棠忽地看向他,他背对着她,她只看见背影。她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的眼睛是深灰色的,带一点深蓝,是一种很奇特的颜色。你知道么?”
“我知道。”
“他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你知道么?”
不等傅默呈说些什么,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没几秒,谢亦桐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把教室里的两位各瞟了一眼,跟谁也没打招呼,径直走进来找她的卷子。
教室里安静下来。傅默呈手里捏着黑板擦,仍是在擦黑板,擦得很仔细。曲听棠旁若无人地抽着烟。
谢亦桐找到了她的卷子,再次从曲听棠面前路过,脚步顿了顿,扭过头来把曲听棠打量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本校禁烟。”
曲听棠道,“我包年了。”
“你用钞票腐蚀了学校。”
“二十岁不是适合用来仇视钱的年纪。”
“我二十五,”谢亦桐顿了顿,忽想到已过了一年,又道,“二十六。”
曲听棠手里夹着烟,露出讶异神色。那讶异不似作伪。她说,“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然后她耸耸肩,“时间好快。”
谢亦桐懒得再理她,直接走了。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傅默呈擦完了黑板,开始收拾讲台上的东西。
曲听棠还在计较着谢亦桐的年龄问题,外甥女越大,意味着她越老了。她喃喃地说,“她二十六了……”
傅默呈没说话。
曲听棠又道,“傅先生,你也是二十六。”
“是。”
“我听说二十六七年前出现过一个女人,长得好老,但他对她,那么……”曲听棠骤然止住。她飞速看了傅默呈一眼,低下头来,极慢极慢地吸了一口烟。
她转移话题。“对了,听人说你和那位不太讲理的数学老师以前是同学?”
“是同学。”
“但看起来好像是不太熟?”
“是啊,一直不太熟。”
他礼貌一笑,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五月阳光明媚,白云在天上悠悠地飘。不知是要往哪一个方向。
第四十章 ·
五月中旬之前, 谢亦桐又见过傅默呈几次。
一次是课间时在走廊上碰巧迎面遇见,她赶着去上课,他似乎正与身在首都医院的爸爸打电话, 言语中问的都是妈妈的身体状况,抬眼看见她,只礼貌笑了一下, 步履匆匆,又继续打电话了。两人擦肩而过。
一次是在篮球场, 傍晚时分,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夕光,他和学生们打着篮球, 她从食堂出来, 远远看了一眼。
还有一次是初三年级所有任课老师在行政楼开了一场大会,代任教导主任职责的欧阳老师向大家宣读今年的中考政策。她坐在会场中央, 他坐在会场前排, 人太多,连话也没说上一句。
这认真尽责的英语老师眉宇间一直有些疲惫,但因总是在笑, 无论是教学还是校务都处理得有条有理, 待人接物也如往常一般从容礼貌,是以,没人注意到任何异常。
谢亦桐只在某天晚上路过他办公室门口时,看见他一个人倚在走廊上抽烟, 望着地上有些出神, 好像心里藏了很多事。
长长的走廊上, 只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昏黄的光照在他身体左侧, 右侧隐在阴影里,像是融进了夜色,看不清。修长的手指间,那支点燃的烟是橙黄而炽烫的一点光,像一粒星星,在光与影的边界徘徊。
她从他身前走过,什么也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么样的到了五月中旬。
一天,谢亦桐部门里按例组织了线上会议讨论调查进展,她汇报完自己这边的进度后,负责另一条调查进路的刘组长开始发言,一改从前的疲累,听上去很振奋。
刘组长说,他们最近忽然收到一份匿名材料,里面记录了严天世势力的内部情况和这段时间在繁市进行的各项秘密计划的关键信息,条理清晰,内容详实。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可以查出严天世暗地里究竟在繁市做了什么布置,究竟跟哪一个本地势力有勾结。
组里都很振奋。与严天世这么狡猾的庞大势力兜了这么久的圈子,终于出现突破口。
谢亦桐听着大家讨论接下来的调查计划,什么也没有说,心里微微一沉。
第二天上课,学校里果然出现异常情形——傅默呈不见了。
一个一向在师生间人缘最好的人突然失踪,学校里议论纷纷,也有些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