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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敛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和苏裕之间的千千万万荒唐事,他蓦然惊醒,才惊觉情已入骨,再难拔除。
他辗转了一夜,这之后他看了很多在爱里得善终不得善终的书,里面找不到属于他的宿命。
苏裕看孟敛一眼,便低头观察棋局,落了一个白果。
他渐渐开始留意孟敛,很奇怪的是,一旦注意到一个人,会在很多地方看见他。
苏裕因事去内务府找人,远远地却见孟敛和一位公公在练武,孟敛掌拳横推如行云流水,抛去了他身为内侍在太子面前的沉默与卑微,眼里眉梢尽是少年得意,耀眼极了。像是浇了一身的千斤坠,苏裕静静地看了很久。
他想再靠近一点。
苏裕渐渐占了上风,孟敛仍旧沉思许久,下了一子。
清风节之后他们相认了,心里都藏了隐晦,暗自揣测,百般思量。
一颗白果落在中间。
苏裕违抗承庆帝的旨意,被打入天牢,孟敛做了很多吃食,提了沉甸甸的食盒和几本特别的书来看他,孟敛走后,他翻着那本《官场逢迎实录》,觉得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看得困时想起的是孟敛。
孟敛越下越慢了,一来他下得很吃力,每一步都要想很久,二来他不想这么快结束这盘棋,他想下到天荒地老。
他要去铁门关了,走之前跟苏裕道别,曹彦秋和康金旺都在,苏裕没有说很多,只望他平安归来。
苏裕下了白果,其实他可以很快就赢,但他让着孟敛,下得慢悠悠的。
收到孟敛的不好消息,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在金乌破云的那一刻见到了湿漉漉从水道里出来的孟敛,心焦焦抖擞抖擞,只留下虚惊一场的庆幸。
二人下棋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只有树上积雪抖落的声音微微作响,天地静谧。
苏裕被蛮鞑子抓去,孟敛心急如焚,在大雪中找了许久救回苏裕,孟敛和苏裕共骑一马,紧紧相连。
东荒林,游仙梦,鬼门关,生死劫。
再到这盘用黑豆、白果、木板做的围棋局,黑白占据了棋盘大半片地方,黑白早已纠缠不清,你中有我。
苏裕是个饱读正统诗书的才子,曹彦秋的确教得很另类,他也接受很多其它并非正统的思想,但他始终是书香世家的子孙,熟读圣人之言,笔墨文章皆透出点诚诚恳恳地遵循着仁义道德、世俗礼法的意味,也依照传统世家公子的做法,走上了为官之路。
可他现在一看到孟敛,便想把所有圣贤鸿儒的道理通通抛掉,做一个「不知所谓」的凡夫俗子。
一局终了,平局。
孟敛抬眸看苏裕,说:“裕哥哥,你让着我,我们的赌注该怎么算?”
想了想,又说:“若是你不让着我,我就输了,所以……算我输吧。”
苏裕不着痕迹地捏着一个白果,说:“我可要提要求了。”
孟敛点头,他其实很好奇苏裕有什么想让他做的,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白果已经被捏烂了,苏裕静了片刻,说:“由爱故生欲,由爱故生望。阿敛,我生了许多的欲望,不知你……如何想?”
孟敛何等聪明,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这句话的意思,他怔了很久,久到苏裕又不动声色地拿了一个白果捏。
“我……我……”孟敛颤抖地说了两声「我」,似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他想看苏裕的眼睛,又不敢看,他握紧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反复了几次,终于看着苏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由爱故生勇,由爱故生怯。裕哥哥,我生了很多的勇怯,不知你又如何想?”
“我想……”苏裕认真地说,“年年岁岁,与你走到白首。”
“裕哥哥。”
“嗯?”
“我想做一件,以前梦到的关于你的事情。”孟敛说,“我想了很久了。”
苏裕微微愕然,还未开口,孟敛便站起俯身下来,撑着桌子,亲了一下苏裕的侧脸。
一阵寒风吹来,给二人兜了一腔的暖意,棋盘上的黑豆白果乱作一团。
孟敛认输认得甘心乐意。
41、官上加官官匪护
“官官相护,官匪相护。”
岳雁城……
陈子晗坐在桌边,桌上有一壶冷酒,他倒了一杯,入口微酸而苦涩。
已经两日了,苏裕和孟敛还没回来,他不敢去猜测任何不好的可能。
邱卑忧国叹了口气,看着陈子晗萎靡不振的样子,摇摇头,恳切道:“殿下,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来跟臣商讨夺回白玉城之事,若他们落在了蛮鞑子手中,只要攻下白玉城,便有可能找到他们。”
白玉城失守后,陈子晗一行人先到了岳雁城,邱卑忧国带着大军随后赶到,秦真没看见孟敛回来,差点就提起沉霜剑去白玉城找了,无奈被邱卑忧国和陈子晗等人拦了下来,晓以利弊,费了半天口舌,才拦住了秦真去送死的路。
陈子晗虽然担忧,但还是有大局意识,他将桌上的酒拿开,揉揉有些晕的头,问:“依邱将军之见,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邱卑忧国露出了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说:“臣将白玉城的粮食送给了蛮鞑子,他们吃饱了肚子,也得好好回报我们才行。”
达尔西、安森、艾克洛三人又坐在一起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