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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头慢悠悠把字据收进怀中后,拍了拍胸脯,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这才负着双手,慢悠悠在她身边踱步,滴溜溜的眼神不断在她身上审视:
“如今是灾年,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哪儿还管的了你们的死活。听叔的话,进了我府上,不敢说绫罗绸缎随你穿,可吃喝绝对不愁,还顿顿有肉。你这样娇嫩的年岁,叔实在是舍不得....哎哎哎!”
洛英抄着剪刀,锐利的刀锋对准了老梁头。死死的摇着嘴唇,眼圈泛红,却带着股狠劲儿,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人不寒而栗。
老梁头一面挪动步子到安全地带,一面谄笑:
“我说英子,你好好想想叔的话。这要是别人,叔早就叫人绑了回去了。可你不一样,叔心疼你,稀罕你,不愿意叫你遭那个罪。你好好想想,叔,叔下回再来啊。”
眼瞅着已经挪到了门口,老梁头也不拿腔作势了。飞一般的蹿出屋,明明是个罗锅,跑的却比正常人还快。
一面跑一面不忘高喊:
“英子,若是再没吃食了,就来找叔,叔给你肉吃。”
“呸!”
洛英冲着门口,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收起剪刀,转过身瞧见祖母周氏已经摸起一个杂面饽饽啃下一半了。
“吃吃吃,咋就没噎死你呢。”
洛英气的端起剩下的饽饽就往伙房走,把这些粮食仔细收好后。拎起灶上的大铁壶,倒了一碗水重新走回到周氏跟前,把水推了过去后,又起身给自己倒了一碗。
周氏狼吞虎咽,可不知这里头还掺了榆树皮,涩的直刮嗓子眼。就在噎的快要翻白眼时,瞅见了洛英端来的水,连忙捧着碗咕咚咕咚喝起来。
好容易这口气顺下去了,在心中暗骂洛英不识好歹,若是乖乖的去梁家做姨太太,自己还至于啃这杂面饽饽?
接着又怪老梁头个没本事的怂货,一个丫头片子都搞不定。要她说,直接绑了人抬回去。生米煮成了熟饭,看她还怎么折腾。
想归想,可自己这条命现在还要靠眼前这死妮子养活呢。于是笑着讨好道:
“还是你有本事,每回出去都能弄来粮。我说,这回你那刻薄舅母,又没少指桑骂槐吧。”
句句讨好,字字带笑,老腰都没刚刚老梁头在时挺的直了。
洛英饿的胃里直犯酸水,端起碗灌了一气温水下去,压住了那股难受劲儿。才道:
“我舅母再刻薄,也没卖儿卖女卖孙子。”
这句话直戳周氏心窝子,也是洛英的心结。
若是往常,周氏没准还会辩上几句。可今儿孙女明显动了大火,她生怕一会儿牵连到自己。索性低着头,干枯的爪子捧着自己面前的粗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里头的水,指望水能把胃里那块儿饽饽给泡的更大更涨些。
同时暗暗祈祷,愿这煞星早早想通嫁去梁家。自己也好跟着吃香喝辣,省的在这儿熬日子活受罪。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家有余粮的老梁头晚上也是只点一盏烛灯的,何况穷苦人家。
周氏借着月光早就摸回炕上睡去了,只留洛英一人,洗洗涮涮再劈柴挑水。一通忙过之后,已是夜半。
今儿发生的事件件憋闷,桩桩恶心。
睡不着的洛英坐在院里,望着天边生铁一般的月亮。心中有些迷茫,不知下回老梁头要是真找人来绑了自己,那时该怎么办。
而造成今天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鼾声阵阵。在这幽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柳枝在洛英手里不知被折断了多少回,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她满腔的怒火。
“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突然发狠,把手中折断的枝条扔到地上:“好歹落个痛快,也绝不跟我爹娘一样。”
又想起那个偷了自己三回口粮的人,火更是不打一处来。咒骂道:
“还想装神弄鬼骗我,鬼需要吃粮食吗?偷姑奶奶的粮,吃的你跑肚窜稀!哼!”
月光凄冷,凉凉洒了一地。
屋檐上,黑衣少年盯着她的举动,在听到她幼稚的咒骂时不觉羞愧,只觉得面皮发烧,方才咽下的吃食也如鲠在喉。一路逃亡,处处躲避,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拿了她三次食物,实属情非得已。原本还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良心安定些,如今尾随了一路,也算了解了她的处境。
既然如此,他便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也算是报答一饭之恩了。
等她转身进屋后,黑衣少年甩出长鞭卷住树枝,借力从屋檐飘然落下。顺着傍晚老梁头离去的方向,快步移动。不消片刻,身影便融入远方浓浓夜色中去了。
第2章 【帮忙】
洛英还在熟睡中。
在梦里中,爹爹没有战死,还混了个百户。娘和弟弟也都回来了,家里的米缸里满是粳米白面,后院还有一头大花猪,高兴的她骑着大花猪在院子里横冲直闯。大花猪太肥她抓不住,身子一歪,吧嗒一下掉了下去。
咣!
洛英摔的整个人都懵了,缓了半天才愣过神,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身上还卷着旧薄被。
环顾一周,斑驳的墙壁上麦秸秆已经露出不少,破旧的炕,薄薄一层棉絮的被子。破了几个洞的窗户压根不顶什么用,空荡荡的屋子仅剩一只靠着墙的三条腿木桌。风一吹,桌上的纸角翻飞。若不是压着石块儿,只怕这会儿早就被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