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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纸?
纸张这玩意儿,都是读书人和富家子弟才用得起的东西。她穷的叮当响,家里除了麦秸秆就是烂棉絮,哪儿有过这玩意儿。
洛英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一骨碌站起来,一面揉着胯胯轴子一面瘸着腿走过去,拿起了那张纸,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黑色的字曲曲扭扭,一大半都不认得。最下面的椭圆形指印还能辨认出纹路,可见当时之用力。
她虽不识几个字,可自己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这不是昨儿老梁头捏着的那张字据吗?
洛英的心砰砰直跳,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紧张的四下窥探,可屋内除了这张纸之外,和平常再无其他分别。
就好像,就好像这东西是从天而降的一样。
她紧张的一把攥成了个团握在掌心,心扑通扑通直跳。深吸一口气后,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后,探头探脑发现周氏还没起床,院子里一片静悄悄。一溜烟儿钻进伙房,闭了门,拉开灶膛捣鼓起来。
火光明灭,伙房上方烟囱升出一阵炊烟。
紧跟着,一串不成调的小曲才从伙房里飘出来。听得出,唱歌的人此刻心情大好。丝毫不知道,此时在她头顶上方,有人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黑衣少年斜倚在后院上方的桑树上,泛着光泽的皮鞭此刻安然的环绕几圈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日出东方,金灿灿的阳光穿透绿荫,星星点点洒在他脸上,方叫人看清真容。
肤色斑驳,面颌清瘦,只有一双凤目绽露锐色,让人不敢随意小瞧了去。
看着她的举动不觉眉微微松动,长时间以来的背负的责任重担都觉得轻快不少。只觉得这丫头着实有趣,不像他从前接触过的人,脸上好似罩着层面具一般。
目光远眺,却发现土坡上有一伙人向这儿走来。前后共有五人,四个都是身形魁梧,挽着衣袖,路上偶尔有人瞧见,远远便拽着身旁少年眼尖,看清楚为首骂骂咧咧的正是昨日那老梁头。
他下意识便要隐去身形离去,可在看清楚那群人手上的东西后,赫然停住了动作。
这丫头。
少年剑眉紧缩,听着那串不成调的曲子越唱越大声,又气又好笑。
气她如此沉不住气,遇事未等人查,自己先露了马脚。
笑她这人活的还真是简单。事事留于表面,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逃亡的一年多以来,这是头一回为别人的事出手相助。
好吧。
他告诉自己:留下来只是担心这笨丫头受人欺辱,毕竟受了她三顿饭,不可见死不救。
但也只是看看,绝对不会暴露行踪。
毕竟,他身上还有重任在身,不能为了个女人误了大事。
————
丝毫没有察觉的傻丫头这会儿美着呢。
随着白薯的香气弥漫开来,灶膛里的火光也渐渐弱去。洛英用火钳刨开黢黑的木块儿和草木灰,把烤好的白薯从里头扒拉出来。
望着那一堆灰烬,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是得意。
“死老头,还想让我给你当姨太太?做你的黄粱美梦吧,现在字据没了,这就叫做‘死’无对证。哈哈哈哈哈。”
只是这得意未坚持太久——
“就是这儿,去,把那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丫头片子给我绑起来!今晚,老爷我就要洞房,叫她知晓知晓老子的厉害!”
气急败坏的声音落下,便听见篱笆门被剧烈砸晃的声音。
洛英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想了想,还是转回去抄起菜刀,紧紧攥着弯腰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瞧见三四个家丁已经踩破了篱笆门,直直往里闯。为首的老梁头穿着一件酱红的衣裳,配着那张干巴的脸,活跟寿衣似的。
虽然那字据现在已经化为灰烬在灶膛里躺着呢,可洛英心里还是有些莫名发虚。她举着菜刀,虚晃着门口几个人。恶狠狠道:
“你们私闯别人家里,是想要干嘛?”
“干嘛?”
老梁头这回也不装了,那张字据彻底打翻了他最后一点耐心。成功的在他焦灼□□上浇了一瓢油:
“别以为找人偷了字据,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识相的,乖乖跟我走,伺候的老子舒舒服服,还能给你个姨奶奶当当。不识相的话,哼!老子叫你白天当丫鬟晚上当婊,子。还是不用花钱随意处置的那种!”
“我呸!”
洛英被彻底激怒了,挥舞着菜刀恶狠狠道:
“来啊,看你姑奶奶先当丫鬟,还是你先当煽驴!”
许是这火焰太盛,几个家丁也被唬住了,站在那不敢动弹。
“告诉你,梁老头!你姑奶奶从前劁过猪,煽过驴,可就是还没试过割畜生。我只恨昨晚哪位英雄不开眼,没顺势把你那玩意儿割下来扔到西柳河去!”
她骂的痛快,少年起初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待瞧见下面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夹紧大腿捂住□□时才赫然,瞬时又羞又恼的横了她一眼。却又忍不住想看下去,她究竟还能说出多么胆大泼辣,语出惊人的话来。
老梁头听她提起昨晚,气的哇哇乱叫:
“好哇,果真是你叫人夜闯我家,你以为没有字据我就奈何你不得了?今儿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们四个是死人不成?还弄不过一个丫头!给老子上!谁先抓住那丫头,老子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