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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之既心生欢喜,可得好好待人家,莫要像本王这般,活在日复一日的追忆当中。对了,你二叔那边的事可解决了?本王屏退了下人,你无须顾忌,但说无妨。”
“今日已入宫向陛下陈清了,此事系兖州副节度使程裴所为,栽赃嫁祸于我二叔。陛下不日将秘密诏召他入京,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程裴?程裴是父皇亲手一步一步提携上来的,为何存如此心思?”
梁景闻言皱了皱眉,程裴原只是一介布衣,阴差阳错得先帝赏识才一步步做到副节度使之位,不安安分分恪尽职守,为何意图不轨?
“刺客只吐出程裴豢养了十万私兵,不知他所图是节度使之位还是其他。殿下放心,程裴回京后的安排,陛下自有断决。”
梁景坐回琴案前,抬手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眉眼间看不出悲喜,语气有些平淡,毫不在意的说着。
“皇兄办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轮不着本王这个闲云野鹤过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只是,想到父皇费心栽培了多年的人一朝不轨,难咽这口气。”
“也罢,致之既过来,想必已请示过昭华表妹,今晚便在我府上用膳,尝尝我亲手酿的桃花酿,这桃花酿还是凝脂在时同我一起酿的,今日特地从土里掘出来开封,只等致之一品。”
宣祈听到“凝脂”二字后,轻叹了口气。
日后的宁王妃是谢昭华手帕交,爱屋及乌,他得想个法子劝宁王放下那刘凝脂才好。
“扩文,已故者就由她去吧,惠贵太妃为你和七公主隐忍多年,此番为何匆忙替你订下这门亲事,你比谁都清楚。喝了这桃花酿,便释怀吧。”
梁景抬头,冷哼一声,面上带了十足十的调侃意味看向宣祈,打趣一笑。
“我说宣致之,为你府上那位爱妻,至于用这般矫情的话劝我?本王明日便上宣王府,亲自见见表妹是如何将致之的心抓得这般牢,胳膊肘也不向着兄弟了。”
梁景说完起身,执琴谱拍了拍宣祈的肩,朝凉亭外走去。
“走,本王今日定叫你不醉不归,喝得烂醉,带一身酒气回府,惹表妹生气去。”
夜风携不知名的花香吹过,残存在秋季的夏虫时而微鸣。
宣祈和梁景并排在廊上走着,一路无言。
路上遇到的婢女似乎对二人相处时的安静模样见怪不怪,颇为熟稔的福身行礼后,便低着头走开了。
待二人快将长廊走到底时,梁景终缓缓开了口,字字平淡却句句往他心上锥。
“凝脂确实故去已久,可若连我都不能将她长记,这世间,得忆她之人又余几何呢?”
李瑜
永元二年九月,兖州副节度使程裴奉皇帝密诏押节度使宣茂入京,抵京面圣后惹龙颜大怒,欲自戕,天子以家眷胁之,遂伏。入狱关押,命大理寺连同刑部主审。
程裴不惧死生苦刑,知宣秦二人良善之辈不忍加刑于家眷,受尽酷刑仍不吐一言。
天子知此,派重兵把守牢狱加以看守,程裴插翅难飞。
程裴一事未露半点风声,除几位重臣,无人知晓程裴入狱之事。
十月,幽州节度使李瑜以已故祖母百年为由,上书天子欲携家眷回京都祭拜。
天子感其孝,允其回京。
众人不知李瑜回京真正缘由,纷纷感其纯孝。
兖州副节度使入狱,幽州节度使接连请求入京,谢杭知晓后,捋了捋半白的胡须,和谢持昀感叹道:
“李瑜此番入京,有来无回。”
“陛下手段,较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吞并赵国,指日可待,有生之年,若能得见陛下统称中原,老夫,死而无憾呐。”
谢持昀闻言惊诧不已,却没有多问。
谢杭若想让他知道,自会开口告诉他。
扰扰马足车尘,闹市无情,时日也暗消。
一场夜雨过后,京都一日比一日凉。宣王府的香樟树叶悄无声息落了满地,林如芝最爱的兰花又谢了一轮,京都猝不及防地入了深秋。
去岁的衣裳款式早已过了时,姑娘家爱美,几家有名气的衣料铺子伙计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一些心灵手巧的女子开始替夫君缝制秋衣,将心意一针一线缝进衣裳里。
秋冬日子难免短,王府的香樟树不知何时只剩了光秃的枝干,谢府的御史夫人渐渐显了肚子,不过一转眼,京都便入了冬。
京都地处黄河以北,冬日难免刮风吹雪。京都虽冷,毕竟是一国之都,百姓们穿上缝了绒毛的冬衣,依旧乐此不疲的上街做着生意。
最繁华的东西两巷每日依旧能见来自各国各地的车马商队,方宁爱去那家祥记酒楼的伙计,每天依旧乐呵呵同不同的金发碧眼商人谈着一桩又一桩生意。
京都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家。
辛苦那些衣料铺子的伙计,赶完秋装不久,刚寻思着歇口气,便紧接赶夫人小姐们的冬装冬裙了。绣得一手好针线的女子才替夫君制了贴身的秋衣,紧接又备起护膝等冬日的保暖玩意儿来,不亦乐乎。
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谢昭华不知宣祈情意绵绵之后藏着什么等着她,不敢贸然行事,这几个月过得倒安分。
除去承欢侍奉长公主膝前,余下时间便待在落安院里管家算账看书写字,晚间时不时端着汤送去书房,立在书案旁替宣祈沏茶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