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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虎子爹闻言眉峰蹙起, 满眼狐疑;胡伯倒是更加纳闷, 他抓耳挠撒地想,不是老周, 那是谁啊?
苦主姚叔和姚婶按捺不住了,主动张罗:“到底是谁找老胡换过,赶紧站出来啊!”
大伙儿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僵局之中, 泥鳅似的周存福挪动着脚后跟,悄悄后撤了两步,却被槿荣叫住。
“等等周伯。”槿荣竖着展开册子,板着脸道:“既然你没找过胡伯, 那为什么……他会在家里准备你登记过的菜油?”
她轻轻振了振手中薄薄的册子, 补充道:“更巧的是,只有你家登记了菜油。”
霎时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周存福身上, 尤其是胡伯的眼神, 迷茫中带着愤怒。周存福浊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话噎在嘴里,不知如何开口。
他转而盯向胡伯,扬声道:“是他不想种地, 故意栽赃我的!”
胡伯脱口便是一句乡骂,撸起袖子就要跟周存福干仗。
乡亲们连忙拉住。
种一天的地而已,闹得比野猫抓过的线团还要复杂。苦主姚婶忍耐不住,责问道:“你特地告诉过老胡,你家的是菜油?”
周存福哑口无言。
众人交头接耳。除非打算交换,不然谁没事说这个干什么啊!
槿荣提起碳笔,在竹纸上的两个字外圈了个圈。随后看戏似的悠悠靠在竹椅背上,双臂交叉于胸前。
裴松目光瞥在册子上,轻嗤一笑。
胡伯脑子糊涂,心不糊涂。他天天没事儿就往人堆儿里扎,话家常唠闲嗑,记不得是哪个人来找自己交换的了。但他清楚,如果今日不是周存福,就得是他老胡赔给人家三倍的东西!
他行得正坐得直,从没想过赖账。既然村长说他家的菜油和周存福家记录的一样,那就肯定是周存福!
心里想着,大字不识一个的胡伯走上前去,抓起桌上的册子抖在周存福眼前,咆哮道:“你瞧瞧,你瞧瞧啊!可不就是你家的菜油!”
他还怕众人看不清楚,指着一列列方块字中的大大圆圈道:“村长说得没错,菜油。我就是和周存福换过了,才会准备的菜油。”
槿荣看着胡伯理直气壮地指着纸上“面粉”两个字,彻底放下了心里的疑窦。
水落石出,周存福还想抵赖之际,远远看见自家媳妇和闺女周兰正提着米面粮油向此而来。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他爹事情多,给忙忘了。”周婶死命掐了一把周存福,点头弯腰打着哈哈。
周兰连自家老爹的面都不想瞧,上前亲热地挽住姚婶的胳膊:“姚婶婶你别气,耽误了半日农事,这是该赔给你家的东西。”
妻女没有周存福那样厚的脸皮,选择主动息事宁人。
偷鸡不成蚀把米,周存福面子里子皆丢尽。
他原本的打算根本不是这样!
一炉马桶十五个。还没轮到自家之时,周存福早早就把该给老姚家的菜油给预备好了;他精得很,还特地告诉对方自己添了数,就怕他不好好帮自己烧制。
可当洁白光滑的马桶正式安装后,周存福看着家里份量不轻的油罐,心里不由得掂量了掂量。
“这可不少呢……”
周存福心疼之际,想到了连日在田间劳作时,远远看见的老姚家地里的场景。
虎子爹种田是真行,一人看顾两片地都不带含糊,锄田除草也比别人要利索。瞧那庄稼侍弄的,多精神!
周存福看着家里辛辛苦苦磨出来的菜油,把主意打到了姚家的田地上。
一日上午,周存福特地揣着俩毛桃,跑到姚家地里去找正在薅草的虎子爹。
“啥?你要跟我换,你来种地?”虎子爹以为自己听错。别人都是请他去帮着种地;唯有周存福,非要上赶着来替自己种。
周存福咧嘴一笑:“是啊!你看你种那么多天的地,多辛苦啊!我替你种一天,你来交粮,如何?”
虎子爹打量了眼周存福,和他身后自己这些日子精心侍弄的姚家庄稼,把手上的石锄往田垄间一插:“你当我傻?”
这话可以说毫不客气。
自然了,周存福也知道自己心里同样“不客气”的算盘被对方看了明明白白。他傻笑两声,从虎子爹面前消失了。
找谁呢?赵家,不答应;刘家,嫌麻烦;直到周存福问到了正忙着给媳妇烧瓷瓶的老胡,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一口答应。
“行,一斤菜油是吧。”胡伯确认道。他头回烧瓷,全部的精神都在这上头,正愁着如何完成答应虎子爹的事情,分身乏术间,周存福的提议可不正是瞌睡送枕头。
就这样,胡周之间的交易达成;胡虎二家的交换取消。
甜滋滋的桃子入口,周存福顿觉意得志满。虎子爹已经把田地打理得妥妥当当,远胜过周围其他人家的。他只需当日点个卯,做做样子应个景,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有此开端,侥幸心理越发占了上风。
刚换好的头几天,周存福合计着:我在田里溜达一天,有人来了就哈着腰挥两下农具。
临近日子,他改变了想法:清早跑过去一趟,把农具啥的撂下,晚上再去带回来就行。
当天,周存福看着外头晃眼的大太阳,琢磨着:那么大一片地呢,谁能看清谁啊?我下午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