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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上沉重。以至于他站在断崖边,看见那道徒手扒着岩壁,伤痕累累的身影时,他竟觉得挪不动步。竟然……没死。这样的境况下,他竟然还能暂且保住性命。
那人注意到上边有人,抬头看来时,眼里全是狠厉之色,又好似有些许的认命。待得看清并非那些追杀他的人,而是云归后,眼里的狠厉之色尽数褪去,有点点光亮从双眸浮现。
云归看着那双眼眸,心内有苦涩泛起。他如今是救还是不救?救能如何救?
若是救,可他曾死于他手,他毁了他的一辈子!为何要去救?他未有让他一命换一命,让他生不如死,已然是慈悲为怀!为何要去救?
他只要不理会,在那陡直无人问津的断崖,向寻便是武艺再高强,受了伤又无可依附,只靠最后一股气力扒住岩壁,不多时便会失力坠崖而死。而他,可以不脏双手地等他死去。
便是世间少一个愿护百姓的君主又如何?若让他活下来,他依然会铲除异己,不愿归附于他的兵部尚书府依旧要败落,而……楼桓之依旧会被他杀死。
想定还未转身,便见向寻似乎已然坚持不住,双手颤动不已,便是咬紧牙关,亦控制不住自喉咙间溢出一声低吼。云归何曾见过向寻如此模样。向寻看起来永远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好似从不会有狼狈之时。
正要走时,却听声音传来,“求!我求你!”这话说完,向寻好似用了最后一点儿力气,扒着岩壁的一只手松落下去。有碎石滚落下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求?他求他?云归几乎忍不住想要冷笑。何时,向寻竟亦有求他之时。想着,一道念头钻入脑海。半晌,云归终究是转过身,言道,“若我救你,你欠我三件事。”
向寻看着云归,心里竟生起些许恨意来,但他别无他法,只有点头。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云归见他应了,便迅速看向四周看有无可用之物。或许是向寻命不该绝,不远处的树身上,有好些藤条,而他身上,又因为先前遇蛇之事,采药时必随身带着匕首。走过去,虽藤条坚硬,可匕首亦是他精挑细选的,锋利之极。将藤条切下,一头绑好在树干上,另一头垂落至向寻身边,“抓好。”
向寻一手仍颤抖地扒着岩壁,另一手奋力抬起抓住藤条。云归背转身,将藤条挂在肩上,开始使力。咬牙用力不多时,云归便觉得十分吃力,好似无以为继。这还是他腿伤好后,时常锻炼后的体力。而这时,他感觉只拉起向寻一小段。肩上和手心都是火辣辣的,他不消看,亦知这两处俱已被藤条深勒入肉。
他不知晓自己又坚持了多久,全然是凭着坚持的信念未有将藤条扔下走人。他其实已然有些精神恍惚。他何曾想过,在向寻夺了他的性命之后,还会这般耗尽全力去救他。
他到底还恨不恨他?
他本来以为,过了这么些快活日子,自己已然心胸豁达,尽弃前嫌,再不会于己无益、徒劳心累地去恨一个人了。可是今日他发现好似不是那般简单。便是未有多少恨意,前世种种,又岂堪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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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察看伤势【参赛求枝枝】
等到真正将向寻拉上来时,云归尚有些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趴在崖边,站不起来的向寻,他从不知自己竟可这般。向寻比他高大好些,虽他的人在断崖中间偏上处,可到底不是那么好拉上来的。
云归走过去,蹲下来看向寻,却见他已然意识模糊,便道,“我自会救你,只要你莫食言。”话落,向寻终究支撑不过去,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先用带来的创伤药给向寻止血,之后又是一路背着下山。云归的伤处早已然痛到麻木。心神亦有些麻木。只知一步步下山,又回师父府邸。将向寻安置在一间客舍后,瘫坐地上许久,云归都未能站起来。
不由问自己,这么做,值吗?救下向寻,对吗?
云归闭上眼,靖武宗有五个皇子,除向寻外,再无有那般适合皇位、有益于苍生之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二皇子野心勃勃,却为人阴毒,三皇子温文尔雅,无心皇位,四皇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五皇子勇猛有余,却智谋欠缺。
或许……他若不救他,来日会有些许后悔,些许不安。若是向寻死了,最有优势之人便成了二皇子,他母族势大,用计狠毒,此番刺杀向寻说不得就是他所为。最后若由二皇子登位,兵部尚书府和楼桓之,更加未有生机。
与父亲单纯不愿归附向寻,而是忠于当朝天子不同,父亲对二皇子是有些厌恶的。二皇子品行不端,心思狭隘,满朝文武皆有所知。只是二皇子母族显贵,其母又是皇贵妃,权钱之下,许多臣子都选择倒向二皇子。
云归越想,心思越发平静下来。不知向寻在坠落时,用了多大功夫才能让自己攀住岩壁。若是他未受伤力竭时,哪怕在下坠,想来亦不难。只是当时他那般状况,想来非是超强意志不可为。
又或许真是上天要留向寻一命。在追杀之人探看之时,崖下浓雾未散。待这些人离去,云归去探看,雾已稀薄。
想到自己在犹豫救与不救时,总想起楼桓之。此时的楼桓之若是见得向寻如此,想来必是要救他的了。那若是楼桓之知晓自己终将死于向寻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