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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他认清了这些虚物是这般冷冰冰,却又能如何?他还能如何?他除了不停歇地,努力留住这一丁点儿东西,他还能做什么?
若他不再是耀目的柳易辞,又有多少昔日恨他入骨之人,迫不及待来落井下石,甚至推他入地狱?他哪里敢歇?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孤死街头,无人收验?他哪里能歇?他不知晓一旦歇下,等待他的会否是万劫不复……身死连名也污!
他耗费如许心血,才得了这样盛名,怎忍身死名也污?岂非说他一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老天何其残忍!
云归看着柳易辞眼中的阴霾,有些惻然。柳易辞在世人眼中,再如何多智近妖,其实也只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人而已。在这世上的年头,也才+八年,却已如此负荷累累,甚至不堪重负。或许是……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太多了?
在原来,这样一个身负盛名、好似遥不可及之人对于他来说,是与己身毫不相关的,也不曾多加在意。可如今,他对柳易辞的心思复杂得几近要超乎向寻。
他曾在恨不恨向寻间,徘徊困顿。可如今,他得父母慈爱,亲弟亲敬,桓之体贴,随军南下,事情也如自己所料,一步步未尝不可得自己所要。
他此时再想向寻,已觉得他的音容笑貌与昔日喜怒都变得灰白惨淡,几乎掀不起心中涟漪。向寻于此时的他而言,只是一个不值得爱的薄情人。若向寻身死,他或许会觉得心内苦涩,却绝不会觉得伤悲。
而对柳易辞,他心存忌惮,却同时心存惋惜。其间还有几分叹服和一些道不清的东西。那道不清的东西,让他时而觉得,柳易辞不该得这样的一生,看似繁花似锦,其实凄苦冷清。
而有时,他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柳易辞不得真心,未必不是他算计人心的结果。虽至此,柳易辞未曾如何害他,还曾帮过他,可他从不敢放松心神,就怕哪日自己一时不慎,万劫不复。他从不敢小觑这样的人。
他承认,自己不是不佩服柳易辞的。明明身弱多病,甚至时日无多,明明求楼桓之而不得,却也不曾使过下三滥的手段,更不曾攻心为上,借自己弱势来讨多几分楼桓之的关切。
由此可见,柳易辞是个心气极高,绝不愿受怜悯之人。即便那是他心心念念却总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也不会通过示弱、博怜悯来换得。
若柳易辞这般做了,他也不至于如今心思复杂。只会看轻他几分,更勿谈“惋惜”二字。他问自己可曾尝过身无一物的滋味,他也不想瞒他,“如何会未有尝过?每个人其实都是孑然一身,身无一物,只看自己耐不耐得住入骨之寒。”
他今生或许当真不算多尝过这滋味。可前世,他是有过的,即便到了如今想起来,也丝毫不觉得陌生。
虽年少时有父母亲人相伴,成人后自以为得了向寻最浓重的心意,可在他死去前的五六年,甚至是将近十年里,每日每夜,都是钻心刻骨的疼与冷。独居空荡荡的偌大宫殿,只得与自己说话。
他就是靠着这两句话,来安慰自己,一直撑到了向寻要他死的时候!
柳易辞只当云归所说,是事不关己,随意劝他的话。他不需如何费心打听,只要装作无心一问,就能从楼桓之口中,得知云归实是一个父母疼爱、与弟友爱的幸福人。兼之还得了楼桓之的一颗心!他又如何能明白自己的痛苦不堪?
想至此处,他是再无心思多言,只觉得浑身疲惫至极。微笑告辞,就带着小厮离去。
云归忍不住转过身看他背影半晌。叹息一声,到底是迈动步子,也离开了。他本想多劝几句,可看柳易辞那模样,显然是执念太深。又岂是他可劝得动的?
他们两人,本就非贴心之人。说再多,也只是各有所想,谈不到一处去。
柳易辞只觉自己苦不堪言,无人能懂,云归再劝,落在他眼里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甚至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而云归,不知柳易辞处境,只道他过分悲观,未能心胸豁达,因此而执念过深,不得解脱。到底是子非鱼,不得鱼意。
第23章 桓之生辰
林城。
靖军步兵齐力驾云梯,往城墙上爬。大多爬到半路,让城墙上射来的箭雨或是投下的巨石,而直直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箭兵在距城墙+米开外,射箭远攻城墙上守兵。这边箭矢齐飞,那边“礼尚往来”,自也是箭如雨下。
在箭兵身后,有+架投石机,正源源不断地往城上投石。马在此时没了大用处。骑兵便也和另一部分步兵一道,齐力以巨木撞击城门。
就在守城将领聚精会神,指挥士兵之时,一个不察,城下一道箭矢如流星,快得几乎在他看不清时,扎入了他的心脏。
他瞪大了眼,捂住自己的心口,看着箭尾刻着的小小“楼”字,来不及说上什么,就从城墙上摔落。又如流星的陨灭。
至此时,靖军攻打林城才第三日。林城,破。
靖军軎报又传入京都,帝王大悦。时,兵部尚书云锵,趁机呈上奏章,进言,“陛下,我靖军连连大捷,正所谓唇亡齿寒,淼军节节败退,必将引起其余二国对大靖的忌惮。臣惶恐,忧其联合攻靖,还请陛下示下!”
帝王因南边捷报正值开怀之际,云锵这般进言也未曾引起帝王不悦,只令其细探蒙、湘二国动静,再来回禀。云锵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