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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龙取出腹带,掀起身上亵衣,一圈一圈地将白色的腹带缠在浑圆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勒紧,即便用料再软,这般束缚着总归是不舒服的,腹中的孩儿开始不安地翻来翻去,折腾得玄龙面色发白,唇上亦无半点血色。
指尖隔着腹带触上肚子,安抚地摸了摸,低哑道。
“水水……乖些……爹爹带你离开这里,很快,便不会不舒服了……”
腹中孩儿似是听懂了,委屈地撞了撞他掌心,缩成一团不动了。
玄龙生涩地笑了笑,摸了他两下,将腹带缠好,系成一个不算细致的结,然后穿上太监服。
他不会束发,小毡子进来将他的头发束了起来,玄龙的发长而多,费了些功夫,小毡子将纯黑的太监帽给他带上时,玄龙望过铜镜中那张年轻生嫩的脸,垂眸道。
“对不起……是我害你。”
他本该继续安稳地在宫中当差,因为他,兴许日后的生活将会颠簸不已。
小毡子愣了愣:“……寒公子莫要这么说。”
玄龙低声说:“若我活着,便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
小毡子眼眶红润起来,抖着手半晌没吭声。
离开之际,玄龙只带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槲乐曾送他的那只红色锦囊,那日被燕鸢踩得稀烂,他将散落的安胎香料都捡了回来,洗掉锦囊上的脏污后,重新缝了回去,缝得歪歪扭扭,不似从前那般精致好看,却是他十分珍重的东西。
还有一样,是那块鸢尾玉坠。
他早就不再对燕鸢心怀期待,但燕鸢毕竟是他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若有一日孩子问起他的生父,他便可以拿出这块玉坠,假意告诉他,他的生父是爱他的。
若他死了,亦可以将这块玉坠作为遗物留给腹中孩儿,至少有那么些时候,燕鸢是真的希望他平安降生,没有非要致他于死地。
相较于保和殿的灯火通明,笙歌艳舞,整个皇城如同沉睡的雄狮般安静地蛰伏着,玄龙与小毡子并肩走在宫墙小道内,往冷宫的方向而去,小毡子手中的油灯随着疾步行走一晃一晃,罩子里的火光忽明忽暗。
玄龙有孕六个多月,肚子沉甸甸地坠着,是走不了太急的,他额头出了冷汗,被腹带勒紧的腹部隐痛起来,呼吸低喘。
小毡子觉出不对,扶助他胳膊,低声道:“寒公子,您没事吧……”
玄龙不敢放慢脚步,哑声回:“无事。”
“快些吧。”
这皇宫实在太大,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拐过一条荒芜的小路,终于到了燕祸珩所说的那条小巷。
抬头看去,却见一队侍卫黑压压地立在那里,领头那一袭玄黑龙袍、面色阴沉的人,不是燕鸢,还有谁。
第九十章 私奔
今夜的月光足够明亮,那队侍卫未燃火把,燕鸢立于队伍前方岿然不动,听到细微脚步声,抬眸看去,见是玄龙,面上发暗的神色一松,上前一步道。
“你来了。”
是燕祸珩。
月色再亮,总归比不过白日,他顶着燕鸢的脸,身量与燕鸢相差无几,一时认错属实正常,两人声音却一听就能听出不同。
燕祸珩声线更为低沉,燕鸢的声音则是磁性中不乏清朗。
玄龙紧绷片刻便放松下来:“嗯。”
燕祸珩挥了挥手,那队侍卫左右退开,露出一辆被挡在身后的古木马车,低调不失奢华。
这皇宫内院,是不准许马车进来的,即便是身份尊贵的一品大臣,入了午门也要将马车换成软轿,官位低的还得步行进来。
能这般大摇大摆地让马车进宫,唯有燕鸢有这资格,燕祸珩顶着燕鸢的脸在宫中行事,方便了不知多少。
今日宁枝玉寿辰,从宫外进了好几个有名的戏班子,这群侍卫便是混在那些戏班子中进宫来的,再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服饰佩剑,便同宫中的御林军没有区别了。
“上车吧,夜长梦多。”
玄龙避开小毡子的搀扶,跟着燕祸珩往马车那边走,队尾的侍卫自觉地趴跪在马车边,方便主子上去。
玄龙不习惯这种方式,踩踏别人的身体便好像将旁人的尊严也一同踩在了脚下,犹豫地站在车前未动。
从前一跃就能上去的地方,如今倒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燕祸珩略一思索便知晓他在想什么,上前将他打横抱起来,利落地跃上马车,矮身越过车帘进入车厢,将男人轻放在软垫上。
玄龙:“多谢。”
燕祸珩在与他相隔两人的位置上坐下。
“无需客气。”
“……从前你便是这般,虽做了天后,仍喜欢凡事亲力亲为。”
“你说众生平等,不分高低贵贱。”
其实是分的,否则父皇怎会为了燕鸢,让他从小就离开亲生母亲,受尽折磨苦楚。不过是因为燕鸢是嫡出,是将来的储君,而他燕祸珩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官之女生下的皇子,所以他与他的母后,都别无选择,必须由人摆布。
玄龙垂着眸:“不同的……有些生灵,生来便会叫人看不起。”
燕祸珩低低应下:“嗯。”
小毡子爬上来之后,马车很快行驶起来,驰向宫门。
玄龙本就话少,此时更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燕祸珩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感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