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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春天才会有人来吧。”
“我再睡会儿吧。”阮杨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轻声安慰自己,“睡着不会冷,身体也不会疼。”
风声在耳旁呼啸,醒来的每一刻,皮肤都如针刺般又疼又冷。
“睡不着,我跟小瓶子说会儿话吧,嗯。”
阮杨裹紧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挪一步缓一阵,每一步摩擦中的皮肤都在刺痛,待身躯顶到床头柜,他已疼得咳嗽不止。他用力拍发痒的胸口,震住似有小虫子钻爬的地方,想让身体不再那么难受,努力深呼吸一口气,集聚勇气抵抗即将到来的疼痛。
“小瓶子,在第二个柜子……拿……要快……否则……会疼。”
“一……二……嘿!”
阮杨想趁人不备时迅速将黝黑的瓶子收入怀里,疼得嘴唇冒出寒气,却细心擦去浮于表面的霜花,颤声道:“你是不是也很冷,我暖暖你,但你得跟我说会儿话哦。”
阮杨抱住小瓶子。
“小瓶子,我又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刚刚我梦见我找到砚哥,砚哥说他还在用早膳。我想起之前有一次真的找到砚哥了,但是爹、娘、砚哥、哥哥还有儿子正在正厅用早膳,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觉得他们好像很惊讶,儿子喊了一声,爹,乞丐来了,我们还有多的饭食吗,我们给他吃好吗?”
“虽然我不是乞丐,但不得不说,儿子真的很善良。”阮杨轻声笑了笑,“如果宝宝能长这么大,一定也很善良。”
阮杨诉说时的节奏很慢,声量也极小,在他的抚摸下,小瓶子逐渐暖和起来,他将小瓶子贴在胸口。
他停了停,眨去冰凉的泪光,继续说道:“让我意外的是爹,爹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砚哥让我坐在他旁边,我看不见,怕用筷会四处乱戳,不敢动,砚哥给我舀了一碗粥。不过……我坐下来后,他们都不说话了。”
“小瓶子,我是不是打扰了他们呀?”
“怪不得只有我一个人在小院里。”
“小瓶子,哥哥很厉害,听说是状元,可以跟爹一同去早朝。”阮杨用身体压紧被褥的边,不让风透入一点,“砚哥送他去早朝,我想问哥哥的事情,砚哥却有点不太高兴。”
“他让我不要再打听哥哥的事情。”
“我……我有点难过。”
“唔,我是不是怕自己难过,所以昨晚的梦里才没有跟砚哥进去用早膳。”阮杨捂住嘴唇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指尖掌心湿漉漉的,他怔愣一会儿,放在鼻尖嗅了嗅,没有味道。
他失落道:“我昨晚想找梦里的砚哥说会儿话,我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进去,我说我躲在角落里等他出来,我也保证不让爹娘发现我……可是他就不见了。”
就跟现在一样。
他又是一个人了。
“小瓶子,我想宝宝了。”
阮杨将被褥披在身上,体内瞬间如同结冰迟缓,他咳嗽着打了个哆嗦,小瓶子轻轻地放回柜中,笑道,“小瓶子,外面冷,我不带你去了。等春天,我再带你去看宝宝。”
“乖。”
过长的被褥拖曳在地上,赤脚在青石板上丈量位置,浸出的寒意直达心里,他停驻在门扉前,指尖在门闩上来回抚摸。
即将迎接门开后的满面风雪,他知晓院中的积雪会深入脚踝,脚掌会被冻得难动分毫,无法辨别去墓牌上的路。
“但我来了。”
阮杨缓缓撤走门闩,冻得通红的指尖拽住门缝,寒意趁此悉数侵入,寒入肺腑,他忍不住俯身咳了两声,喉管中的血液似被冻住的冰,如何也咳不出来流动的液体。
“比往年更冷了。”
门扉的吱吖声如老者在富丽堂皇的秦府中苟延残喘,他又躲在门后轻声连续不断地咳了几声,身形随摇摆不定的门扉轻轻摇晃。好半晌,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我要去的。”
风雪肆意在这荒废小院驰骋,阮杨这才想起若是融化的雪水打湿被褥,便没有另一床洁净温暖的被褥,想了想,便放置好被褥,独自迈出院中。
阮杨裸足踩在雪中,按住心上的位置,微微抬头,望这尘世赠与他眼底暗无天日的黑色,望不见身上着的白衣与天地融为不染纤尘的洁净之色,长睫沾染几朵雪花,雪白的脸颊反而泛出几丝粉红,他笑了。
“宝宝,雪比我的身体还暖。”
他伸长双臂,脚掌划开雪,揭露到底层,凭着父子连心的直觉,找到那块几近被积雪覆盖的墓牌。
“宝宝,爹亲来了,你的房屋怎么倒了呢。”阮杨的嗓音被冻得喑哑,似乎每一句话,都需要用尽力气,“爹亲给你修房子。宝宝的房屋不能倒。”
他跪在墓牌前方,扶起被雪压垮的小棚,将积雪拨到一旁,再次置入深挖的土中。阮杨忙活完,细细抚摸墓牌刻过的字,他笑道:“宝宝,爹亲往日写字还是好看的,自从看不见,笔划乱了些,宝宝不要介意。”
“宝宝……”
“爹亲想你了。”
这个孩子来的意外又惊喜,即便那时他的中毒之症不曾消减,方觉察怀孕时皮肤如火烫,如同体内的五脏六腑在燃烧,他生怕中毒后的躯体留不住孩子,本想让下人回去通报一声。
自从洪水灾害娘撤走下人后,府中下人会定时送来食物与炭火,只是总是静静的来,静静的走,来无影去无踪,阮杨一直没等到与下人碰面,只好另寻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