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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由于因果钳制,发动此阵所需代价巨大,即便是那真仙,都要以命来偿。
而相传真仙启动太古灭邪阵时,四野邪流如气蒸散,满地银花绽放。
从此后,缠枝银花纹,便成了此类法阵的一个象征。
沈折雪身上封印的是灭邪阵简化后的小阵,结合虚步太清的锁魂术,仅用来封他一人。
平日里这个封印也不会作怪,要招惹它发作,要有一定的契机。
要么施术者有意加强封印,要么是沈折雪妄想操控邪流。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拼接的术法有个缺陷。
因为沈峰主的身体已经受邪流改造,与阵法相生相克,当他运转灵力过度,就会被封印识别为潜在的邪流隐患,紧接着就会面临反噬。
且这反噬有时还不及时,短则事后三五天,长则延迟几个月。
所以太清宗才会用耳骨银钉和严远寒的剑气做双重保障。
再加上灵力修为灵根的封印,锁住沈峰主元婴,就能完全控制住他。
沈折雪曾在三年间一次次试探,摸索出介于反噬之上、银钉之下的那个运转量,这才避免了触及剑气引来各大门派的追捕,得以借天时地利,叛逃出宗。
可半月前与镜君的那一架,太清宗为了试探对决两人,允许沈折雪摘掉耳骨钉,还给他解去了五成的灵力封印。
下场时他没觉得,事后再一想,沈折雪就估摸着这次反噬会比较凶狠。
不过三年都挨过来,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索性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偏这次反噬不光来的凶,还来的早。
沈折雪白日有些昏沉,他却只当是这几天连轴转的缘故,回屋后便合衣躺下。
修炼打坐对沈峰主的壳子毫无价值,沈折雪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想着今儿也能睡一觉了事。
却不知这一躺下去,竟起不来了。
初时他只觉身子忽冷忽热,筋脉肺腑内一时如沸水滚烫,一时又像是浸入严冰寒泉。
等到热气尽散,每出一口气都像是在呼冰渣子。
后来也不单单是冷,刺痛渐生,如长针穿骨,扎满全身。
沈折雪在意识昏沉时,心里只存着一个念头。
——不能出声,绝不能被发现!
三年遗症让他深刻认识到,这邪气满身的样子,一旦让人发现,免不了要赶尽杀绝。
他无数次被误认为是感染邪雾的修士,被当成邪修,更被叫做过邪流灵智。
这些谣言太清宗不希望听到,每次任务出了纰漏,他回去后还要挨一顿罚。
冷三秋的剑气抽人太疼,太清宗宗主命属火灵根,他的剑气如炙火长鞭,抽得沈折雪骂人。
那时他对付不了冷三秋,也跑不出太清宗,只能转变策略,每天东躲西藏,反噬发作时便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原地埋掉。
*
时渊砍断木门闯进来,见到的便是面朝墙壁蜷抱着的沈折雪。
他捏了个御寒符在身,两步跨上床榻,叠声喊道:“师尊,师尊?”
伸手欲探,手刚伸到一半,指节就覆了一层薄冰。
寒意刺骨,时渊目光所及,没有一处未被冻上,连床幔都结成硬板,如一扇扇铸造残缺的琉璃镜,映照出床榻深处的情景。
沈折雪抱臂蜷腿,整张脸都埋在臂弯中,露于外部的皮肤上银纹蔓延,十分的诡诞。
时渊叫不醒他,手指虚抚过那些妖异的花纹,颤声喃喃:“太古……”
廊风城郊外一役后,时渊心有不甘,事后凭记忆追根溯源,查出了沈折雪身上的纹样来路。
碍于身处太清宗,时渊不便询问,而自那以后沈折雪身上再未出现过类似封印,他只能暂且推测阵印触发与邪流有关。
却不想今日汹涌发作了起来。
按理说冰灵根不会伤及本体,可沈折雪不光寒意外涌,衣衫也分明凝起了冰晶。
时渊再不敢让他继续待在这间寒窟中,双手风诀骤起,将沈折雪拢进了一个暖风球中。
他跑回自己的卧房,在屋内点起数道火诀,霎时房中温度拔高,仿佛转眼入了夏。
时渊额头汗水滚落,小心翼翼引那风球进到里屋,将沈折雪缓缓置于他的床榻上。
沈折雪感觉到身体被移动,勉强半睁开眼,只是目光仍是涣散。
他身上的碎冰全融化成了水,贴在皮肤上渗着寒意,时渊立即褪去他的外衫,擦去脖颈里的水痕,用绒被把他紧紧裹着。
这时沈折雪似是确定了遭人发现,竟要出手抵抗。
时渊按不住他,唯有双臂内扣,整个将他抱住。
周遭热浪滚滚,怀中一片冰气,可却没有心上凉的厉害。
他知道这是虚步太清对他师尊的禁锢所在。
沈折雪模糊着感觉自己被人牢牢锁住,当是魂链长刃加身,哪能轻易就范,他双腿外蹬,手中凝出一道灵气。
倘若他此刻暴起攻击,凭时渊现在的体质,绝对承受不住。
可时渊仍死死压住沈折雪将要翻滚的身体,在他耳边低唤:“师尊……是我,是我!”
奇异的是沈折雪听到这声音,似是愣了一愣,手上凝出的灵力化作点点灵光,消散无踪。
寒气逐渐内敛于体,不再咄咄逼人,然而还不等时渊缓神,却见沈折雪身上的银枝纹再度亮起,簌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