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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宽对这个判断坚信不疑,“也是,那我陪您去南边吧!”
陈轩摆摆手,“不必。漕河是我主持修的,在漕河上,没几个人敢动你义父,你在临清盯好贡船即可,我自有安排。”
目送马车离去,陈宽站了半晌,转身朝临清城里走去。
朝阳初升,北风萧瑟。
停滞二十年之久的海运,就这么急匆匆起了个头。
不知为何,一大早大家整整齐齐坐在桌前低头自言自语,像是在等待帮主的启航训话一样。
潘春把她腰间的扑风解下来,唰地放到桌上,打算就出海事宜简单说几句。
帮主已经好久不动刀了,今日扑风一上桌,众人皆是面无血色,瑟瑟发抖。
潘春觉得一定是帮里发生了什么事。
才刚变回来一天就要听坏消息,今年真是犯太岁。
“有什么要放的,赶紧!”潘春拉着脸,无奈地抬起眼扫了众人一圈,反正也没有什么能比自己当过男人再惨的事了。
大家你戳我我戳你,终于在推搡之中,熊三先站了起来。
只见他站直之后深呼吸多次,双眸紧闭,牙关要紧,数息之后大声诵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潘春懵了。
潘世海紧接着站起来,迫不及待背着:“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他背完这句坐下后,身旁的潘世江迅速站起来,快速背道:“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众人一个接一个,从潘春左手边的熊三开始一路背到潘春右手边的熊四,二十一个人,无一例外。
等熊四背完“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之后,潘春的下巴都收不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中邪了吗?
熊四望着目瞪口呆的潘春,心说帮主怎么今日不点评了?
也不知道自己背错没有,只好怯怯问道:“帮主,能开饭了吗?”
潘春整个人就像被雷劈过一样,脖子一寸一寸地转过去道:“啊、能。”
近万条漕船列队在笃马河前,等待最后一道拦水坝被拆下后,便扬帆改道。
潘春挠着半懵半怔的脑袋站在船头,看着蜿蜒向东的笃马河,感慨着这条沧桑古朴的河道,和梅子渊那令人发指的读书人情怀。
梅子渊此刻站在仪仗船上,同样看着笃马河,面若冰霜。
贡船携带如此规模的硝石入京,一旦真用来制火药,京师必有灭城之患,此事可大可小。如若他早几日知晓,定要想方设法阻止贡船北上,可现在,十艘贡船已经扬帆进了笃马河,再想做些什么就难上加难了。
而一旁的尹冬冬则兜着一袋核桃,吃得悠然自得。
“子渊,你尝两个,我今儿早上用椒盐重新炒了,味儿可好了!”
见梅子渊不伸手,他又转手递给了陈宽,陈宽倒是吃得十分畅快,“你这手艺还真是不错。”
尹冬冬也就算了,他惯是这般不开窍,可陈宽是陈轩的义子,他跑到自己的仪仗船上做什么?
他何时跟自己关系这般好了?
梅子渊冷着一张脸: “不知陈大人此行可还有别的要务?”
陈宽得了陈轩的指示,便光明正大地赖上了梅子渊,“义父说了,既然咱们都是查宣王,自然要互相帮衬,不能有二心,万不能让奸人钻了空子,祸我大晟江山。”
而且经昨夜一事,潘春一口一个陈兄叫着他,陈宽现在对梅子渊更多了八分好感,“再说,大人都拿我当自己人了,下官要是再跟您见外,就太不知好歹了!”
说罢将手中的核桃仁搓去薄衣,露出白白的仁肉,递到梅子渊面前,“大人您尝尝!味儿真不错!”
尹冬冬也忙不迭点头:“子渊你吃点吧,船上还有十几斤呢!”
大晟江山都要不保了!
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吃核桃?
梅子渊把头扭过去,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两个人说。
数千条漕船整装待发,潘春站在青安帮的头船上,看着已经远走的贡船,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她拔出了跟着他爹二十多年,又跟了自己十年的扑风,迎风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兄弟们!挂帆启....”
“等等!”
这声音熟悉的就跟从自己嗓子眼里出来的一样,潘春一扭头,果然见梅子渊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上来的?”
梅子渊坦然道:“走上来的。”
潘春扭头瞪向把门的熊三,却见这位汉子眉眼见皆是姨母般的笑,还亲手给梅子渊递了个马扎子。
潘春猛地想昨夜自己跟梅子渊卡在窗口,被兄弟们围观的场面,顿时恼羞成怒,“你来干嘛?”
梅子渊双拳一抱,朝潘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还请潘帮主借一步说话。”
潘春迟疑了片刻,还是与他进了船舱。
可听完梅子渊开口说的第一句,潘春就火了,“你说什么?拦住贡船?不让它入海?”
这人果然一变回去就作妖,潘春倏地站起来,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目露凶光,“梅子渊,青安帮跟你无冤无仇,凭什么让我们去干这种送命的事?”
“潘帮主,保住大晟江山是大义。倘若那批硝石真是用来制火药,京中不日便有祸事发生,一旦起了战事,京中会有无数百姓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