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页
——
接近年关了,这也是薛继在兵部任职的最后几日,一面收拾着铺了满桌的文书信件,一面朝旁边的章怀恩说道:“大人,以后这抄抄数的活儿您可找不着人做了啊,自己辛苦辛苦?”
章怀恩方才停笔,将东南边浦州流寇一役的细情写成了奏章,听他说起这事来,神情满是无奈。
“少跟我嘚瑟,信不信我明日朝堂上跟陛下提一提,兵部忙不过来了,你哪儿也别想去,他尚书省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薛继笑了:“明儿可休朝啊,再者,都年关了,谁有功夫搭理兵部这鸡毛蒜皮的琐事?”
“嘿?”章怀恩扔下了手中的东西,落在桌上一声闷响,说话时都多了几分气性。“什么时候兵部也落得跟礼部似的了!”
薛继从他边上过,拍了拍他肩膀,像是安慰他道:“正巧了,你跟于桓凑一起得空赏个雪观个梅,我都羡慕你们这清闲劲儿。”
“去去去,躲开我点儿。”
——
庚和三十年春;
将薛继调入尚书省的圣旨一下,容彻便有了反应,上门找了丞相张甫,可张甫两手一摊告诉他这是陛下亲自批下的事儿。
容彻又让人递了牌子要入宫求见圣上,可秦衡愣是以龙体有恙不见朝臣为由给他挡了回去。
这什么意思?明摆着连陛下都入了宁王的阵营啊!
安王坐在府中得知此事,恨不能将手里的茶碗都碾碎了,当即召来陈渝,是惊慌失措又强作镇定。
“子良,你说这薛继回京无关紧要,眼看着他都进了尚书省了,你怎么解释?”
难得见安王对陈渝能面露厉色,这显然是积愤已久,从薛继回京开始,又或是从薛继跟陈渝通信开始,就已经有所不悦了。
陈渝亦是步步艰难,从黄笙一案爆发开始安王就已经没了希望,好不容易那齐贵妃自掘坟墓还将宁王拖进了泥坑,这才多久?风向都没完全倒过来呢,宁王又出来了。
纵使薛继不回京,不进尚书省,局势又能好到哪去?
安王不愿放弃这一局棋,不甘心就此落败,他又何尝愿意?
是陈渝将安王一步步扶上了高山,带他看到了远处的九重之巅,紫宸殿上那一把椅子是安王毕生所求,可安王所求正是陈渝所愿,这二人谁也不甘心。
陈渝沉声道:“主子,就凭齐贵妃生前所为,宁王绝无可能继承大统。”
安王的眼中已经依稀可见一丝绝望:“父皇都没往心里去,他怎么就绝无可能了?”
陈渝紧紧捏着拳头,目光万分坚定:“若是陛下当真全然不介意,为何不直接下旨立储?陛下必定有顾虑,顾虑的是满朝文武,是无数言官悠悠之口,陛下尚且不敢直面这些个言官,宁王就算登基了又如何?他能坐得稳吗?”
只是这么三言两语怎么可能安抚的了安王此时的心慌意乱?他又问道:“宁王有兵权,怎会怕那些言官?”
陈渝笑了,他道:“宁王若是用上兵权,这篡逆之名可就坐实了。”
“他要是真篡逆,咱们又能奈他何?”
“他若是篡逆,咱们就是行正义之事,师出有名。”
——
开年以来秦衡上朝的次数不足十次,那十次里坐在朝堂上也说不了几句话,几乎都是张甫与江晏二人做了决断,本以为秦衡的身子会越来越弱,然后某一天撑不过去了也就没了。
可谁知这才入了四月,圣上又突然有了精神,连着三日上朝不说,竟然还能处理几件政务。
过了五月,朝臣递上去的折子再发下来时已经能看见秦衡的御笔批复了。
那些个目光游离在安王和宁王之间的人渐渐消停了,可心里都犯着嘀咕,谁也不知圣上这到底怎么回事。
京城中时不时传着流言,传说从民间来了位神医,在御前给陛下一看诊,三言两语定了方子,连太医院的太医都看不明白这方子是什么原理。陛下照着方子用了药,这就好起来了。
说是这么说,真在朝中的谁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信这神医之说,还不如信是陛下真龙之气未绝,有上天庇佑。
可好景不长,正值盛夏之际,早晨上朝时座上天子还气色红润言谈如常,下边官员话说到半截,秦衡又像上次一样,突然昏迷在了朝堂之上。
眼看着宫人将秦衡移驾至暖阁,张甫心底沉了些。这是第二次了,看样子比第一次还要严重,再想起前些日子陛下病情突然好转……这莫不是回光返照?
不只张甫一人,朝中百官多得是心里这么想着的,却没人敢说出来。
张甫沉吟一声,有了决断:“二位王爷,如今陛下龙体如何尚未可知,无论如何……二位随老臣去御前静候吧。”
第87章 圣上驾崩
殿内是几名太医忧心忡忡焦头烂额,张甫半步不离秦衡,就在一旁侍奉着,喊了两位王爷来,也没让人进来,光是在殿外候着。
安王比宁王自殿前听了传唤便相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迈出了前脚,一路并肩不分先后来到暖阁,似是风平浪静,可任谁看都觉的二人之间气氛不对。
安王仿佛无意一般笑了笑,挑眉看身旁的人:“三弟,有把握吗?”
没头没尾这问的是什么?宁王心里可不明镜似的。换了旁人啊必定与他打个马虎眼佯装不知,宁王最不屑于此类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