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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项怀面上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程氏见状眼睛弯了弯,正要说些玩笑话,陆项怀却先抬手止住了她开口,面色十分认真:“这么说来,你们先前就是认识的?”
明舒抬头望着叔父,点了点头:“……先前在围场狩猎之时,他救过我。后来,他人在扬州,听闻我们家出事,也是他,及时救下了我,将我保护了起来……”
她给叔父去信劝他们不要都回京城时,并未提太多裴宣的事。但叔父一向聪慧,回京路上,多半也听说了她们和端王对抗的事情。
陆项怀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了然地颔首。
他这位侄女从小就生得可爱,到了及笄后,更是惹得媒人踏破了门槛。只是他大哥一直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又眼光极高,鲜少有人没被打出去。
至于沈容安……说不定大哥当时是想让他当赘婿,好让舒丫头永远受娘家庇护。
反正他是看不上的。
对于裴宣的胆大妄为又冷酷无情,他本来心里是有些发憷的。但一想到,他是早早对自己侄女动了心,不惜冒险和端王作对,又不免将他看做了血气方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毛头小子,这才略微有了一丝做长辈的矜持感。
“他倒是有心了,如今看来,也算是个可靠的后生。”
程氏撇了撇嘴,不满意他的武断,见他没说下去的意思了,便拉着明舒的手,笑吟吟地问起他平日里对她如何,准备给她多少聘礼,嫁过去是否让她主持中馈之类的,细细碎碎,话头都止不下来。
明舒红着脸,也不敢说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只捡了一些程氏爱听的小细节讲给她听。
程氏也是聪明人。两个孩子都是年少慕艾的年纪,回京路上朝夕相处,孤男寡女之间,多半不清白。
放在从前,她也会揪着细问,若那裴宣有不规矩之处,找上国公府的门闹上一场也无妨。可如今,陆家不比从前,陛下又赐了婚,她确定了这裴宣是真心实意对明舒好,将她瞧做正室妻子了,其余的就没准备怎么计较。
况且她冷眼瞧着,她家这丫头一门心思地说这裴指挥使的好处,恐怕也是怕她说出什么不满意来,碍了她的亲事。
程氏心头微微一叹。
女大不中留啊,一句句的,都在向着外人。
她心里头泛酸,说出的话却像是满意至极,直道明舒给自个儿找了个良婿,无需让她怎么操心了。
明舒微微红着脸,看程氏笑得直达眼底,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生母早逝,一向和同为嫡出的三房走得近。程氏性子直,家里的中馈一直被她打点得井井有条,但待她这个自幼丧母的侄女又一向亲近,视如己出,从未有过亏待的时候。在明舒眼里,与程氏也是有几分孺慕之情的。
她很敬重她,如今知道她还活着,对自己的亲事更是满怀祝福的,眉眼也是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容错识的愉悦。
一家人短暂的言笑晏晏过后,明舒看着眉梢带笑的程氏,忽地肃了脸色:“叔父,婶娘,你们应该也很清楚,陆家的仇,还没有全然报完。所以,我阻拦你们进京……那你们为何……”
二叔他们和其他族人都没有回来,可三房却几乎人都到了。连她那位小堂弟,眼下都因舟车劳顿,歇在了卧房里。
陆项怀看着她,亦是目光沉凝,叹息道:“我们若不回来,你这丫头,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寻死,刺杀晋王吗?”
“您、您怎么知道?”她吃惊地看着他。
“让我们不回京也就罢了,还要我们隐姓埋名……”陆项怀笑着摇头:“你三叔我又不是傻子!陆家虽暂时败落了,可也没道理,让你一个女娃来替我们一群人断后。”
“可是……”陆明舒急道:“晋王是眼下唯一有可能继承大位的人,他若要对付陆家,我们哪里有还手之力?”
她听了裴宣的话,不会轻易寻死保全他和陆家人,可不代表她愿意看着陆家人白白牺牲。
陆项怀挑了挑眉:“不是还有端王么?”
明舒急切起来。
难道素来聪慧的三叔他们回京,是觉得端王还有希望?可端王和他们,也是死仇啊!
陆家出事,一方面是因为端王见不得他们和晋王那头结亲,平白助长了对手的威望。另一方面,约莫是作为未来姻亲的晋王也袖手旁观,甚至主动推波助澜,才让陆家倒得那么匆忙,那么荒谬。
况且……
她咬了咬唇:“三叔不知道……端王彻底失去圣心,是因为……因为顾贤妃和淮南王私通,甚至在行宫生下了一个女儿……”
陆项怀夫妇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陛下处置端王和淮南王时,那样狠绝。生母染上了这样去不掉的瑕疵,即便是陛下同意,那些顽固的老臣也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陛下那样傲气,只怕宁肯将皇位传给宗室子侄,都不会传给血脉存疑的端王。
陆明舒见他们神色,更是心凉了半截,眼圈红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为了我,您和婶娘也不会赶回来……若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我再没有脸做陆家人了。”她眸色黯淡,声音有些哽咽:“当日若不是因为我,晋王也不会对我姐姐下毒手,后面的祸事,或许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