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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的眼眸骤亮,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凉笑意。伴随着忽而爆发的气息将四肢束缚的银蓝闪电挣断,破碎,他的双膝一直,而后直挺挺站在原地,气势巍峨,镇定如山。
此时他的世界里没有黑袍,没有春雷山,没有江湖,没有爱恨,没有输赢,只有他自己。
这个时候,他反而默念起谢倦常常让他背的静心决。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
来自与黑袍施加给他那些浑浊之气进入他的体内都统统化成一股天然洁净的清流。
身外无物,以不变应万变。
上一世,无人能够完美掌控白子在体内的力量,他在静心决的基础上研究出一套心法,这套心法只适用于他,能让他极好平很自身内力与白子能量的平衡。方才黑袍对他使用吸功大法,他想,他想吸就任他吸,他先不管这些,他只管自己如何压制自己体内的白子并从容去利用它,再去考虑其他的。
幸好他成功了。
况且人在舒适时长进是缓慢的,唯有在巨大的压迫面前,成长才是最迅速、最具有突破意义的。
谢倦望着一身桀骜、傲然挺立于天地间的少年,眼眸明亮透彻,他感到极度的欣慰,全然不知道自己鞋底已经被黑袍所设的结界所磨破,露出脚面,脚面上面是一小道一小道的细细伤痕。他如同踏在极北国度的土地上,寒冷使他的脚趾麻木,他的内力无论如何都无法渡到双脚,而寒意还在朝着他的小腿以上所蔓延着,但一切都阻挡不了他朝贺北而去。
“第三招。”
黑袍将湿婆索收回。双脚离地,身子微微腾空,双臂张开,双手各自凝结着一股浑浊的黑气。
这两股黑气在黑袍的掌心变得愈来愈大,愈来愈浑浊,紧接着,在这空旷寂寥的山间,响起一声鸦鸣。
这声鸦鸣悲凉、冷落、萧条,似乎能穿透人心,震响魂灵。
听到此声鸦鸣者,都发自内心的生出恐惧之意。
接连谢倦,都身躯一颤,仿佛心中被这声鸦鸣狠狠撕扯了一道,将他凝结的思绪生生干扰,变得不安。
这声鸦鸣过后,是片刻的寂静。
接下来,无数道鸦鸣声此起彼伏、应接不暇的响起。从黑暗中,涌来无数黑鸦,这些黑鸦身上都冒着浊浊的黑气,在黑袍头顶盘旋着,悲鸣着,嚎叫着,成群结队,乌泱泱一片,聚集成乌云一般,霎那间,天地昏暗,遮蔽月色,
这些黑鸦朝贺北而来。
谢倦缓缓道:“鸦杀——”
他曾经观看一本古籍,知道芜疆有一种已经试穿的绝世功法,名为鸦杀。使用内力幻化出无数黑鸦,这些黑鸦聚集成名为“鸦杀”的阵法,凡是入阵者,会被吞噬到连渣都不剩。
黑鸦源源不断朝贺北飞去,逐渐形成一个圆球般的阵法将贺北囚困在内。
贺北感觉自己陷入一片黑雾森林,眼前的浊气将他的视线遮蔽,窥探不出一起光亮。
鸦杀阵内,这些黑鸦朝着他的身躯一只只扑去,被贺北的真气灼烧幻灭成缕缕黑烟。
但即便是他再反应迅速,身上还是会被划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他呼吸的空气被这些黑鸦剥夺,他的真气内力被这些黑鸦所吸收吞噬着,他的意识被些鸦鸣扰乱,思绪溃不成军,精神如同流沙般被急速消耗着......他犹如一位干渴的旅人,即将瘫倒在渺无人烟、一望无际无一物的荒野。
关于前世那些被敌人践踏羞辱的瞬间在脑海里翻页。刑罚台上,被贺岸暴打个半死受同门耻笑。剑庄被屠杀那日被漾绝打断双腿、决断经脉。在北府神殿,被可君用万剑归一穿透胸口,说他不配......
他在心底喊着:“不要!”
他重活一日,他不要做这么轻易死去的蝼蚁......
在贺北脑海的世界里,那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荒野好似出现一片绿洲,这绿洲边上,青翠幽绿的树丛旁站着一人,他神情冷静平淡,眸似温玉,与自己对视一刻,又释放出极尽柔顺的目光,这目光比甘泉还要润泽人心,给人以力量,好似负重的双脚又变得轻盈,锋利的黄沙也变得柔软。他想要伸手去触碰,耳边却响起可君的声音:“你要死了,你不配。”
贺北一身狼狈、伤痕累累,他笑着对意识脑海里虚幻的可君说:“天地无涯,万物归一,生死,得由我。”
一声清脆的剑啸冲破天际,冠盖过所有鸦鸣。
一束金光从这黑鸦织成的牢笼之中冲天而出,将这严密的阵法撕出一道裂缝。这道裂缝起初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随后光芒越来越盛大,将周遭都照亮。
鸦鸣声更加嘈杂、汹涌,与这一缝隙的光所叫嚣对抗着。
下一刻,这道缝隙猛然炸开,白茫茫一片,将乌云般聚集的黑鸦在霎那间吞噬,连烟灰都不曾留下。
谢倦的的眼眸被这耀眼的光亮刺的睁不开来。
祁年望着贺北浸润在那璀璨夺目的光亮之中,他震惊之余喃喃道:“是贺宗师吗......”
就连徐棠也不确定是不是贺岸帮了贺北,毕竟这光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来自于贺北自身周遭所迸发出的强大能量。
少年自酷似皓月神辉的光亮中走出,单手握剑,满身血痕,容颜隽美,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