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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半路,还是怕你走了,所以忍不住又回来了。”
说着齐三公子右手紧紧牵着桑香的手,左手打开房里衣柜,取出玄黑风衣兜帽,亲手给温柔的桑香穿上,直将她身上罩得严严实实了,又从妆台八宝格里取出一个绘朱丹“谢”字的狐面面具,轻轻为桑香戴在脸上,端详半日,齐三公子方才满意道:
“这样就不怕日光了罢?你以后就这样同我白天也在一处,好不好?”
桑香万料不到他如此痴情,痴情得去而复返,只为将她裹在黑障子、好共他时时刻刻同在一处。
这时,门外的阮娘已等侯良久了,良久得怀疑这齐三公子与桑香整夜整日地在一处,到底会不会出事?
阮娘但见得燕子坞门开了,齐三公子牵着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脸上戴着狐面面具,乍一眼看见那红得似血的朱丹谢字,连阮娘也要迟疑了——这桑香和谢阿弱真真生得太像,尤其这戴面具的样子,简直神鬼莫辨,难怪三公子会情难自持——若非阮娘早晓得真相,恐怕也会被这桑香轻易蒙混过去。
阮娘瞧着齐三公子牵着这桑香,在前路行着,一个玄黑紧裹,一个大红衣裳,成双成对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好像一场醉梦,阮娘看见三公子的笑意,要是他晓得阿弱是死了,并不是真的回来了——阮娘不由眼眶发酸,有点想落泪,只是此时哪是垂泪的时候,她收拾了心情,紧步跟了上去。她已经能料想一会荒园里众杀手们瞧见乍然出现的桑香时,一个个惊诧万分的表情!
阮娘的预料非但没错,还保守了些,闻说死讯侯在荒园外的杀手们,一个个见着戴谢字狐面的女子——她的举动身段与那个谢阿弱简直一模一样!大伙不由惊诧极了,惊诧得还有人从观望的高墙上跌了下来。等齐三公子牵着桑香步到园内围障子里的冷枫儿尸首前时,一向冷漠无情的老四陈绝刀,不曾为冷枫儿的死动容半分,却为谢阿弱的死而复生,疑得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尤其齐三公子穿得这样花里花哨的大红色,连一向妆扮得姹紫嫣红的薄娘子都忍不住皱起眉来,轻轻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宁晓蝶,意味深长道:“你猜猜那面具底下是不是那个桑香?”
宁晓蝶目光如矩,道:“应该是了,不然魏园里怎么会凭空多出只鬼来?”
“别猜了,她就是!我都看见她光着身子躺在齐三公子床上了。”阮娘走前来,插了一句嘴,薄娘子嘴巴张得老大,吃惊道:“你是说三郎让桑香爬上了他的床?”
“岂止,我看那如胶似漆的情形,恐怕□爱还不知足呢!”阮娘冷冷的,薄娘子恨得牙痒痒的,道:“我倒没想到这个桑香有这样了得的本事!”
宁晓蝶寻思一会,道:“恐怕不止昨夜罢?难说前夜已经上床了!不然三公子昨日在兰若阁怎么会那样失常?”
宁晓蝶一语揭破,阮、薄二人受惊匪浅,薄娘子自是信了,咬牙切齿道:“这小娘们也当真厉害,才在魏园歇住脚没多时,就敢勾引三郎行房了。”
“原来肉偿说的是这个意思!我只怕三公子陷得深,那个桑香却别有用心,若是她成了咱魏园的红颜祸水,我头一个饶不了她!”阮娘义愤。
三人正说得热闹,却说齐三公子牵着桑香一齐进了荒园,园内有个暗黄色围障子,有侍儿掀起障子,齐晏和桑香走了进去,杂草间蜷缩躺着一个身穿黑衣、脸色青紫的女子,定晴看时,她脖颈上还有暗紫勒痕,像是用手掐的!围障子里这会还站着陈绝刀、峻哥儿,以及乐馆的一个舞姬小四儿。
陈绝刀不过三十岁出头,惯穿一身紧袖黑衣,但他的老婆冷枫儿却向来是爱艳色妆扮,这时尸首穿黑,像是生前正与谁隐密幽会一般。
戴着面具的桑香偷偷再看一眼这峻哥儿,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年少英俊、生机勃勃的时候,而峻哥儿身边的小四儿,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穿一身轻罗绿裙,举动间亦是个婀娜柔媚、讨人喜欢的姑娘。
齐三公子淡淡问陈绝刀道:
“查验过了?是被人掐死的?”
陈绝刀点头称是,亦不再多话,脸上没有半点伤情,只是冷漠极了,像是死了个毫不相干的人儿一样。
“掐死人除了费点气力外,既无需凶器,又不留血渍,真是便利极了!”齐晏冷冷的,一霎脸色有点阴沉,魏园里从来都是平安无事的,若有人敢内斗,头一个就会被齐三公子用家法规矩狠狠处置,更何况是死了人!这凶手敢在魏园杀人,正是犯了齐三公子的大忌讳。
齐三公子逋一动怒,那三人都噤了声,齐晏冷目扫向峻哥儿,冷冷道:“你不好好练功,又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峻哥儿极惧怕齐三公子,又极崇拜他,原本峻哥儿六七岁时,不过是流浪街头的乞儿,若不是被三公子领回了魏园,恐怕早就饿死了——只怕连尸首也只能落得个被野狗啃食的下场!而一向过惯苦日子、突如其来就有了好日子过的峻哥儿,住进魏园后多多少少有点病态。他不但吃穿得金贵,用的东西也只盼越精致越好,大概他那点杀人酬劳半分钱也不曾存下来,全都用来置办那些身外之物了,幸好他虽然这般行事,但他的老婆芊儿却没有嫌弃他。
说来这芊儿也是个可怜人,在乐馆里孤魂野鬼了好几年,没天没日的,要不是被峻哥儿看上,恐怕也只能孤独终老了,想必正是因此,这芊儿才对峻哥儿的那种奢侈作派,没有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