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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桑香的这种爱恋似是饱含了晕眩般的快活甜蜜,哪怕桑香竭力隐忍,不向他吐露相思之情,可是她脸上滚烫的颜色恐怕早已经渗透出来了。
此时日光之下,她抬头望一眼齐晏,才瞧清他脸色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红润,她的手抬起来搁在他额上,烫得吓人,她疑道:“你莫不是风寒发热了?”
齐晏却略略眯起眼睛,满不在乎道:“不过晒着太阳热了些,哪里是生病呢?”桑香只觉得哪里不同寻常,一时也说不上来,她捂着自个儿的脸,也是热烫的——原以为是情动,可这会想着又不像,难道她和他都中毒了不成?
她正疑心的很,齐晏已经牵着她往一排圆石木柱风雨檐的长廊缓缓走去,又过了几个甬道,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里在冬日仍是花木扶疏的,种了各色名贵山茶,如宝珠、鹤顶、晚山、照殿红,齐晏道:“你也不常来老四的住处罢?——想不到冷枫儿倒是个爱莳花的雅人。”
“你怎么晓得不是老四种的?”桑香不解。
齐晏微微一笑,道:“你是故意要考我么?这老四有刀法癖,不管忙还是闲,喜还是怒,都只会靠练刀打发排解,他哪有空做这些雅事呢?”
“依你说,这冷枫儿倒不像是个没心肝的美人呢,她种山茶种得这样仔细用心,难道她有那样多的男子爱慕,还寂寞了不成?”桑香也不晓得为何一开口,就同这齐晏什么都说了,要是他再多问她几句,她恐怕还会更加掏心掏肺。
“是有人没法子独处的,总要有什么心爱之物来打发。”齐晏意有所指,像是说这已经死了的冷枫儿,又像是在说他自己哩。
他细细看这园子,新土翻拣的茶花田畦,后头还植了许多竹子,他琢磨着这月娘昨夜是躲在何处?他牵着桑香共在茶花小园里穿过,茶花花事正盛,风裁日染、秀靥嫣和,桑香共他在这茶花园里留连,倒不像是四处查案,只像是游园漫赏,她望着齐晏拂衣掠过满路的茶花,他的容颜付予了良辰美景,愈发难以言说地清俊起来,令她的心怦然鹿撞、混混噩噩的。
直等到他忽然似发现了什么,停住了步子,她却已没头没脑地踩上他的鞋。桑香忙不迭地后退一步,醒过神来,绷着小脸抬头看他,齐晏却轻笑着诘问道:“你怎么总是失魂落魄的?难道女鬼在白日里都是这般心神焕散?”
桑香也不知答什么话好,点头么?还是摇头?最后她只能抿唇不语——幸好齐三公子这会也没空追究她,只专注看着地上那鞋印——是穿过竹林子来到这茶花田外的方向,陷在泥里,旧的很,一半鞋印已经被新翻的花泥覆了去。
大约是月娘真的来过罢,只是她哪里是昨夜那样凑巧来看老四练刀的?这脚印明明是在冷枫儿莳弄茶花更早之前的——这月娘倒是敢在齐三公子面前说着谎儿,还连眼睛都不眨!
齐三公子喜怒莫辨,脸上淡淡的,领着桑香进了这陈老四的厢房,这样登堂入室的,他倒也毫无顾忌,本来这魏园就是他的,哪里不是由他作主?
他头一处先是翻看那冷枫儿房内的梳妆镜台,桑香忍不住道:“你翻她的梳妆这作什么?”
齐晏含着笑道:“你问我作什么?谁让你们女子都喜欢把要紧东西藏在这些地方?”
桑香无语凝噎,老半天才晓得还嘴道:“你倒是很懂得女子的心事。”
齐晏翻拣小屉宝格,不曾抬头,嘴角却轻轻一勾,同她揶揄道:“难道女鬼都像你一样爱吃醋的么?”
桑香答不上来,她斗嘴落了下风,正不想理他,却见齐三公子从那宝格里取出几封书信来,他这人行事何等不羁?想都不曾多想,就将人家闺中密信拆了展阅来。只是看他的无聊样子,似乎数封信的意思都很乏味,桑香接过齐晏递来的信看过,来来回回不过写什么“蒙卿厚爱赠银,功成名就之时,不敢有负盟约。”
字迹乏善可陈,言语也可憎,倒像是这冷枫儿在这魏园里不知有几个情郎,而她慷慨赠银大概是常事,而那些男人迷恋她美貌与钱财也自不必说,只是桑香疑道:
“她哪来的金银赠人呢?”
齐晏只淡笑道:“你该去问老四。”
桑香想这个陈绝刀既没什么嗜好,酬劳又多,难不成冷枫儿所赠的银,正是从他那得了?若陈绝刀一直晓得实情,会不会忍无可忍,狠下心杀了自己的妻子呢?
33访住处续
这陈绝刀的住处细细都查过了,除了那些信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桑香以为齐三公子要带她去别处查看,没想到他又领她在园子另一边厢房推门而入。
这厢房布置得如同三月初春般斑斓多彩,轻紫帷幄后,缠枝花铜镜台上摆了各色胭脂水粉钿盒,衣柜上绘金描碧,筠笼上还熏着一件鹅黄衣裙,淡淡甘香,轻透而来。
“人都不在,这珊瑚熏什么衣裳呢?欲盖弥彰的。”齐三公子迈步去,揭开那衣裙,打开那筠笼盖,只见笼内香灰处一些薄纸片残烬,他取了火钳夹弄了那薄纸瞧了瞧,纸片上丹书模糊,多半已烧成灰了,难以辩认,倒是细拨纸灰,还见着几根银针。
桑香似乎莫名想起这珊瑚正是陈绝刀的女儿,不过十二三岁光景的小姑娘罢了,但她是陈绝刀的前妻所生,而这前妻似乎是病死的,后来才娶了冷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