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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行上了岸,也没往集镇上走,只是沿着岸边去,码头上行人比肩擦踵,河下系满各式小船,原是行路人、私船主相互就着码头零买零卖货物,这才有人潮川流不歇,恍如闹市。
却说齐、谢二人混迹其中,对这些货物皆不曾多看一眼,倒都往岸边空枝枯叶柳树干上细看,直至一处刻着光焰暗记处,方停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已往这光焰所指的一叶乌篷船看去,只见船头躺着一位紫衣少年,这少年虽是鞋边垂下了竹竿钩线,似是偷闲垂钓,可却只双手背枕着,在舟板上以斗笠遮住面目,呼呼大眠!
谢阿弱先上前,一步跃上船,俯□子扬声问道:“赵七公子?”
那公子听有人叫他,懒洋洋略撇开头脸上的斗笠,但瞧一眼是何人,不过是个纤弱姑娘,有何出奇?他便又将斗笠遮回了脸,道:“怎么总有人将我们兄弟认错呢?我不是赵七公子,我是赵十七公子!”
谢阿弱听了一笑道:“饶是外人认错也不奇怪,谁叫你们鬼影堂弟子一个个都姓赵,而且一个个都长得一模一样,算到如今,我已经见过赵四公子、赵六公子、赵七公子,赵十八公子,再加上阁下,足足五位赵公子了!”
一旁跟随的林月浮此时才晓得,这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鬼影堂分舵,且说那江湖传闻鬼影堂弟子皆姓赵,以数作名,排行数百不止,散布江湖各地如星棋,虽不密布,也堪称广罗,饶是如此声名远播,但寻常人却见不得鬼影堂门下弟子!
依此时看来,适才那柳树光焰即是鬼影堂标记,而这魏园亦早与鬼影堂有交情往来。
且说那赵十七公子听得阿弱抱怨,只在斗笠下遮着脸轻笑道:“既然客倌怕认错,何妨将来都唤一声赵公子?我兴许会应一声呢!”
岸边齐三公子听了这等怠慢,只冷冷道:“久不下山,倒不晓得鬼影堂弟子脾气已这般大了。”
齐晏言语向来不怒自威,那赵十七公子听了一疑,已取下斗笠细细打量齐晏一眼,再一寻思,已诧异道:“莫非你就是那位……”
这位赵公子再看一眼齐晏举手投足,清贵非凡,相貌行止正与鬼影堂记载相合,不由愈发吃惊,立时鲤鱼打挺般拎着斗笠在船头跳将起来,垂手而立,客客气气道:“原是贵客驾临,只晓得公子四处游历,不见影踪,想不到能在此有缘遇见公子,我家师尊前些时候还再三嘱咐过,若见着公子,请公子往奈何峰一聚,我家师尊已久候了。”
这位赵公子此时彬彬有礼,与适才判若两人,谢阿弱不由得好笑道:“看来我该多同公子一处行走江湖,虽不求天下人尽识得我,也求个脸熟,以免被人轻易看低。”
那赵公子既晓得此一行人是魏园,此时再细打量说话的姑娘一眼,只道这等含笑时亦冷冽的人物,吐息间分明是个高手,又陪在齐三公子身畔,除了那位江湖排名第二、近来九死一生的杀手谢阿弱,不然还有哪个?
赵公子忙道:“原来是谢姑娘,在下久坐井底,空见一方天地,不识泰山,真是失敬失敬。”
说着赵公子又望向林月浮,见他书生打扮,俊雅温和,却不记得魏园中哪个杀手是这般打扮作派,又怕得罪高手,只谦逊请教道:“不知这位公子又是哪位贵客?我竟想不起来杀手榜上还有位年轻儒生。”
谢阿弱听了只笑谑道:“让你这井底之蛙见识一番,这位正是林月浮。”
赵公子一听眼前书生竟是林月浮,不由得喜从心上来!却说鬼影堂以搜罗江湖消息为业,而这林月浮虽知之者众多,却每每不曾见着真人,从来难以澄清那些破案逸闻哪件是真?哪件是假?这对于号称无所不知的鬼影堂倒真是一件憾事了!
此时赵公子忙恭敬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章怀书生!在下久闻令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林月浮一听,忙摆手谦道:“江湖之大,敬陪末座而矣,哪敢妄称大名鼎鼎?”
赵公子已笑道:“今日得逢三位,实是天赐良机,在下有许多话细问,不知几位可愿往茶楼一叙?”
齐三公子只淡淡道:“可惜今日不凑巧。”
那赵公子顿时急道:“如何不凑巧?几位贵客是要赶路去哪?”
齐三公子答道:“我等不时就要上船,专程来想问一件事!”
赵公子一听是来问询消息,晓得这三位是有求于他,顿时放了心,笑道:“这有何难!公子见问,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消息不可白白透露,按鬼影堂规矩,若非用银子来买,便是用消息来换。”
齐三公子淡淡道:“但开价无妨。”
那赵公子却是个见缝插针人中精魅,笑道:“我看几位赶船要紧,不妨边走边说!”
说着他已拣了舟上个常备的包袱挽在肩上,一步跳上岸,绕过这几位,在前头先走道:“诸位莫耽搁,要是船先走了,又该如何是好?”
林月浮虽闯荡江湖多年,但头一回得见鬼影堂弟子,原来是这等一意孤行,他不由有些惊诧道:“难不成这鬼影堂弟子都是这般行事?”
谢阿弱听了只笑道:“鬼影堂弟子嗜好追逐消息,常至废寝忘食的地步。曾有弟子为握得江湖名宿寻花问柳的丑闻,不惜躲藏在茅厕马桶旁三日三夜,忍受熏臭,亦不改其志。如今只是强要随行,已是极疏松平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