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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二人的说话声惊醒的辛夷警惕地盯着寇窈房门前的沈识:您站在姑娘门前做什么?
沈识唔了一声:她想沐浴,又不愿意叫醒你,只能让我亲力亲为了。
辛夷毫无波澜地回了一个哦,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心中还有些淡淡的不解都是伺候姑娘的,为什么沈识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得色呢?简直像争宠一样。
热水被提进寇窈的房间,她拿出一盒调制的香粉放进浴桶里。她低头撩了撩水,感觉还是太烫,只好慢慢等着放凉一些。
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像一朵半遮半掩地开在云端的花。沈识的呼吸都滞住了:我先回房沐浴了,你洗完后去对面厢房唤我一声,记得披好衣服。
他只准备了够寇窈一个人用的热水,回房后把自己浸在了装满冷水的木桶中。波动的水纹扰得沈识心烦意乱,他忍不住想,寇窈此刻在做些什么?
是不是同他一般,被暧昧恼人的梦境困扰着、躁动着、又忍不住自己快乐着么?
睡意有些上涌,寇窈草草擦干了身子,披上衣服去敲沈识的房门。
可敲了半天他都没打开,寇窈一头雾水地唤道:沈识?
房间里传来一丝闷哼。随后沈识沙哑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有些累了,白日里再帮你收拾好不好?
难道他刚刚已经睡下了,自己把他吵醒了么?寇窈有点愧疚:好,那我回去擦擦头发。
本来她也没想再让沈识再给收拾,只想让他帮忙蒸干头发好快些睡下。房中的沈识似乎意识到了寇窈的头发还湿着,出声道:先等等。
片刻后沈识推开了房门。他赤着上身,身上的水迹还没擦干,缭绕着一股逼人的凉气。寇窈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抬眼时像一只弄湿了毛皮、可怜兮兮的小兽:你的洗澡水怎么都放凉了?
明明她的此刻还留有余温。
沈识将寇窈的长发和沾湿了的中衣都弄干,没有回答她的询问,只是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去睡吧,不然明日又起不来了。
寇窈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那你也早些睡。
柔软的触感停留在掌心,沈识掩上门,盯着那只手自嘲地笑了笑。
这样难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长公主回到洛阳后,封地的几个知县都一一来拜见过她。今日来的是洛阳本地的一个知县,是个瘦巴巴的小老头儿,带着些形销骨立的衰败意味,看得长公主心惊肉跳:吕达,你这是
吕知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却是悲痛大于欢欣:殿下,老夫的女儿找到了。
两年前的中秋灯会上,吕知县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儿吕婉宁不慎被拐子拐走了。吕家夫妇在长公主的帮助下恨不得把整个洛阳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爱女的影子,吕夫人哀痛交加,没能熬过那年的冬日。
之后吕知县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女儿,虽然他心知肚明女儿很大可能已经不在洛阳。如今过去了将近两年,他终于找到了。
可既然得偿所愿,为何却又如此哀恸?难道找回来的孩子已经长公主也算看着吕婉宁长大,此刻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婉宁她她怎么样?
吕知县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像一截快要腐烂的枯木,长公主都害怕他这一跪会断掉,忙伸手去扶他。可他只是不住地磕着头:殿下!您与秦茂那奸人同在豫州十几年,我知您手中定然有他不少把柄!还请您帮帮我,我拼了老命也要去金陵告他一状吕知县先是泣不成声,最后竟涕泗横流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婉宁!她哪里是被人贩子拐走,是被秦茂那老贼掳走折磨疯了啊!
长公主虽然在世人眼中荒唐纨绔,可她到底是皇室中人,身后还有威武大将军。她的封地占了大半个豫州,豫州知州秦茂也不敢太放肆,所以很多腌臜事都是偷偷摸摸地做。
也不知他何时瞧上的吕知县的女儿,竟敢差人在洛阳掳走了她,关在府里将近两年,直把一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逼疯了。前些日子秦茂终于厌倦了养着个疯丫头,让下人把她打晕扔到了乱葬岗自生自灭。
发现她还有一口气的是个想在死人堆里扒两件衣服凑合的老乞丐。老乞丐曾在洛阳受过吕知县的一饭之恩,认出了那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吕知县身后的小姑娘,拖着跛足把她背会了洛阳的家。
寇窈坐在前去吕家的马车上,看着听着吕知县哭诉不住落泪的长公主,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吕婉宁回家后已经不认得人了,也不能见到男人,一看到便会哀嚎着发疯。吕知县未曾想过,找到了女儿竟也不能再见她。
分明他们在家中只有一院之隔,却被两年惨不忍睹的光阴折磨成比死别还要残忍的生离。吕知县午夜梦回之时想起已离世的妻子,心中痛得喘不过气。
若是妻子还在,至少还能有个家人陪陪女儿可若是妻子还在,看到女儿现在的模样估计会生不如死。
吕知县请过大夫在女儿睡着时瞧她,可都说她的疯病药石无医。到了吕家后,寇窈征得吕知县的准许,在长公主的陪同下去看吕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