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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何凌山终于出声了,即使长大三岁,他依旧不习惯别人对自己有任何亲昵的举动。春桥刚被他推开些许,又黏黏糊糊地腻上来,两人闹了一阵,一人忽然在他们身后语带笑意地开口:“你们两兄弟的感情倒真是好。”
何凌山与春桥同时回头望去,即见骆一铭携着一名女伴,站在走廊中对他们微笑。对方身后还跟着数人,似乎是骆一铭的下属。何凌山知道对方现身在这里,绝非是要和他们打一个招呼这样简单,他挣开春桥,稍稍朝骆一铭点点头,道:“骆先生。”
对方一改上回相见时盛气凌人的态度,友好地招呼他们:“我与朋友约了一场牌局,正好差个牌搭子,不知两位少爷是否愿意加入?先前我们或许有些误会,稍后也可趁这个机会开解开解,毕竟我们日后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这段话里有几分真心,何凌山自然十分清楚。但今日他与春桥会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化解与骆一铭的过节,因而就算他猜到接下来或许要受对方的刁难,也只有答应一条路可选。何凌山倒不担心对方会使出太过分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骆一铭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要顾忌着他们身后的靖帮。
何凌山与春桥跟在对方身后,一同来到游轮的下层。底下的灯光要比正厅幽暗许多,四周垂着绿色的天鹅绒帘子,竟是座装饰豪华的赌场。端着酒水的侍应在赌桌间穿梭来去,每一张桌子旁都围着人——这里的宾客,居然比正厅还要多。
春桥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面东张西望,一边问道:“骆先生,你把我和我的小弟带到这里来,难道是想教我和我的小弟血本无归地回去吗?”
骆一铭哈哈大笑,他停在一张牌桌前,朝身后的何凌山与春桥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以二位的家业来说,我要让你们血本无归,可要花上一番大功夫了。”
这里已有两男两女,成双成对地坐在席间。其中两位男性,一个叫做刘业荣,在盐务局担任官职。另一名中年男子穿褐色绸衫,满脸茂密的胡须,何凌山落座时,那人便抬起眼睛,对着他端详许久,这才站起身,对着何凌山伸出一双手,笑道:“幸会幸会,在下姓葛,两位少爷唤我葛老四就好。”
何凌山隐约记得对方是跑马厅的股东之一,具体是什么身份,他倒没有注意。不等他想清楚,春桥已抢先一步,握住那位葛先生的双手,大力摇晃几下,说道:“在座几位都算是我与凌山的长辈,初次见面,还请诸位手下多多留情,不要让我与小弟输的太没有面子。”
骆一铭姿态悠闲地砌着牌,闻言便道:“这还没有开始,大少爷何以一口一个输字,说得倒像是我们联合起来欺负你们两兄弟一样。”
“难道不是吗?”春桥让何凌山坐在自己身边,一脸无辜:“你们都是老朋友,只有我和凌山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
伏在葛先生椅侧的女子一面点起香烟,凑到葛先生嘴边,一边笑嘻嘻地开口:“在牌桌上,认识与不认识,还有什么分别吗?”
何凌山并不善于打牌,于是只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观望。这桌上的四人打的都不是小数目,几圈下来,春桥有输有赢,手边的筹码不增反减。然而现下场面愈是正常,愈让何凌山警惕起来,他知道,骆一铭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
果然,在第五圈尚未开始时,骆一铭突然敲了敲桌沿,扬声道:“光是赌钱,来来回回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改一改赌注,下一场赢得最多的那一位,可以向输得最多的那位索要一样东西,如何?”
先前一直没有发话的刘业荣抬起头来,连连摆手:“那可不行。钱财好说,如若对方要的是我的府邸,难道我也要拱手奉上,带领妻小另觅住宅吗?”
骆一铭道:“这很好办,就再加一条规定,这样东西,必须是对方带在身上之物。如若身上没有,便不作数。”
这个提议看似像是在玩笑,实际却无比刁钻。而春桥要是答应下来,那何凌山可以断定,下一局输得最多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春桥了。
春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刻起身,将椅子一推,说道:“钱我有的是,但这身上的东西,有些是不能轻易拿来作赌注的。骆先生想要更改规则,就请恕我无法奉陪了。”
“何大少爷,”骆一铭翘起一条腿,仰头笑吟吟地盯着春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的弟弟现在仍躺在病房里,半步都不能走动。你的父亲的确有权有势,但我若是存心要关照他,恐怕他也不能够轻易地全身而退。”
图穷匕见,骆一铭终于明晃晃地摆出了威胁。春桥沉默不语,仿佛被一下拿捏住了,不由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凌山。何凌山思索片刻,决定不与对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骆先生,你要是有什么条件,不妨向我们明示。”
“既然五少爷这样爽快,那我也不向各位客气了。”骆一铭打了个响指,立即上来一个侍应,双手捧着一样东西,将它递给春桥。
那竟是一把乌黑的手枪,何凌山脸色一冷,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骆一铭脸上的笑容一收,抬手按着桌沿道:“五少爷,我骆一铭只有这一个弟弟,如今他断了一条腿,或许还要留下永久的后遗症,教我这个做兄长的如何不难过!”语罢,他看向春桥:“我也不提其他条件,何大少爷打断我的弟弟一条腿,便用一颗子弹来奉还。从此以后你我两清,互不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