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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十分郑重,听起来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何凌山见春桥盯着那把枪,那样子颇有几分动摇,顿时悄悄地踩了对方一脚,示意对方不要冲动。他知道,在此刻和骆一铭讲道理,是完全行不通的,不过这对何凌山并没有任何影响。
何凌山原本就不打算同对方讲道理。
他伸出手,拿起那支手枪,检查了一番弹匣,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凌山!”春桥还以为他要代替自己来承受骆一铭的报复,登时急得朝前一扑,想要阻止他。然而何凌山一侧身,反把春桥拦在背后,随机喀嚓一声将子弹上了膛。手中的枪直指向身前的骆一铭。
他这个举动使在场众人都大惊失色,就连方才淡定自若的骆一铭也紧张起来,瞪向何凌山:“何五少爷,你要是敢开枪,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这本是一句威胁,谁知持着枪的何凌山听见后,非但没有收手,甚至不急不缓地走向前,用冰冷的枪口用力抵住骆一铭的额头。骆一铭眼角跳动几下,想要从座位上离开,但他的身子刚撑起半截,立即被何凌山按住肩膀,重重地压了回去。他的力气极大,骆一铭被他扣着右肩,竟挣也挣不开,骆一铭有些急了,大声道:“何凌山,放开我!”
就连葛老四也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刚想要呼救,春桥已眼疾手快地制住他,狠狠地捏住了对方的脖子。
何凌山面无表情地审视骆一铭数秒,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与此同时,骆一铭听到一声扳机被扣动的轻响。
他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周遭的男女见状,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害怕目睹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可是就在骆一铭闭起双眼的下一刻,没有枪响,也没有疼痛,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骆一铭迟疑地睁开眼睛,何凌山嘴角微微勾起,居然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他纵使笑起来,也是如冰似雪,杀气凛凛的。骆一铭迎着他的视线,心头不由一紧,看见何凌山对着自己伸出手来。
骆一铭的目光落在对方掌心上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颗子弹,却是一小块暗红色的疤痕。它扎根在何凌山白`皙光洁的皮肤里,像是一朵失去生命的,枯萎的残花,竟有几分凄艳的况味。
他的满腔怒火无端地被堵住了,燃不起也熄不灭,只能憋闷地恨声道:“你敢戏弄我!”
何凌山手掌一翻,那颗子弹霎时顺着他的动作跌落下去,在地板上弹跳数下,滚去了未知的角落。他的一只手仍按在骆一铭肩上,借着这个姿势,何凌山稍微俯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些许,说道:“骆先生,我与春桥是什么身份,想必你十分清楚。要是遇到难以协商的对象,我们不依靠权势,而是习惯用这个解决。”
他将枪拍进骆一铭手里,直起身来,又问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令弟所在的病房,正是济民医院二楼302号。或许我马上就可以让人携上一份厚礼,前去那里探望。”
听到这句话,骆一铭才算是真正的变了脸色。他霍然站起,厉声道:“何凌山,你太放肆了,你真当我无法对付你吗?”
“我无意针对令弟。”何凌山从容道:“只要骆先生肯通情达理地与我和大哥谈条件,我们也乐意遵纪守法,做个本分的生意人。”
骆一铭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神情凌厉又可怖。眼前的青年整整小了他二十余岁,但两人目光相对时,对方竟仍是一副冷淡沉稳的模样,看不到半点怯意。骆一铭终于笃定,何凌山根本不怕他,设若他们的谈判失败,何凌山要做的事,很有可能就不是吓唬他一顿那样简单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骆一铭后退几步,反倒大笑起来。
“好,何五少爷,你真是有本事。”骆一铭拍了几下手掌,叹道:“我狠不过你,这一回,是你赢过我了。”
他拉开椅子,再度坐了回去,捉起一把筹码放在何凌山面前,两眼望着对方:“你要谈什么条件,我洗耳恭听。”
春桥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前还咄咄逼人的骆一铭,转眼间就情势倒转,成了处在下风的那一个。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弟与骆一铭相对坐下——这一次他们谈得十分顺利,双方都表现得宽容且慷慨,没有多久便谈好条件,轻描淡写地将几天前的意外一笔勾销。直至两人握手道别时,骆一铭忽然紧紧捉住何凌山,微笑道:“今夜你胆敢这样威胁我,就不怕等到你和你兄长走出去的时候,我立马传令将你们逮捕起来吗?”
何凌山尚未开口,却听有人遥遥地调侃道:“一铭真是尽职尽责,就算在这种地方,仍然一心要逮捕犯人,真教我自愧不如啦。”
何凌山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的视线尚未捕捉到说话的人,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那人一身白衣,先前看他穿西装时倒没有发现,现在换了长衫,何凌山才惊觉他比从前又瘦了些,那点变化是很不明显的,可是何凌山到底是发现了。
一名穿着礼服,艳光四射的女人挽着他,正是冯曼华。何凌山死死盯着对方,连喜悦都是恼恨的,自从温鸣玉来到邑陵之后,他们统共才见过三次面,可是回回相见,对方身边都伴着这个女人。
他无意和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但一想到她时时刻刻都能和温鸣玉相见,何凌山的一颗心就像被塞满了未熟的青梅,既酸且苦地饱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