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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她一个急刹停稳,夏之旬留下一句“谢谢辛苦了”就风一样窜出去,一把关上门,车门碰撞的声音让乔千里心里颤了一颤。
夏之旬没来过这家医院,在迷宫般的建筑群里迷路。
他尽量冷静下来,看着路牌指示往急诊楼狂奔,进门后冲向导医台,气喘吁吁地问值班护士是否有个坠海的学生半小时前被送来。
护士查询信息,确认有这样一名叫裴声的病患,但已经做了应急处理,目前应该没有大碍,只需要等待进一步检查。
“我是他同学,请问他在哪个病房?”
“0306。”
夏之旬得到答案,悬在嗓子眼疯狂搏动的心脏缓慢地落下,后怕的余波开始涟漪一样散开。
他脱力地靠着墙壁,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手撑上膝盖的瞬间感到一阵钝痛。
刚刚他太着急,不小心撞到了导医台的一块铁皮围挡,现在右膝已经有些肿了。
为了保护仪器而坠海,还真是好人裴声会干出来的事情。
夏之旬疲惫地捏捏鼻梁,转身走向三楼的病房。
第1章 医院
出海收集数据的工作内容属于海洋与气候变化的课题,本来应该由季微渺跟着张清晖做,但她去校外做横向之后,裴声则接替她顶了上来。
课题研究的是全球变暖带来的海洋环境极端化,由于经费有限,无法使用激光雷达自动收集数据,只能靠半人工手段自行解决。
原本裴声也并不需要亲自到海上,因为海上勘测已经外包给了一家测绘公司。
谁成想,外包团队的领队临时有事出了国,小团队里剩下那群虾兵蟹将都不够专业,只会基本的仪器操作,在寻找精确观测点这方面遇到了困难,厚着脸皮请课题组派人到现场指导。
裴声周末刚好空出来了,于是坐上船出发,发生意外。
一小时前,季微渺在接到外包团队负责人电话后急得不能行,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
到的时候裴声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门外围了一圈人。
“怎么会出这种意外?他现在怎么样?”季微渺着急忙慌中忘了戴上棒球帽,此刻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一把抓过负责仪器管理的人的衣领不客气地开口,颇有决一死战的气势。
“当时风太大了,我们,我们本来已经找到了合适经纬度的观测点,但是测风仪的固定栏突然断了,这小同学估计是怕机器出意外,想去扶一把,去够固定挂钩的时候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被揪住领子那位哆哆嗦嗦开口,声音嗫嚅,带着点颤抖。
季微渺火冒三丈:“拜托,我们之间是劳资关系,实验室出资请你们参与工作,不是无偿压榨,据我所知给的钱还不少,你们做不好基础工作就算了,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安全也保证不了?!”
她简直不敢想那幅惨痛画面,气急松了手:“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你们一定要给个说法,等我师弟恢复了再找你们算账,别想就这么过去了!”
赶走一群饭桶后,马友慌里慌张赶过来,一见到季微渺就说都怪他一直找裴声要数据,裴声才不得不亲自监工。
马友的短脸皱皱巴巴,看起来像要哭了。
季微渺安慰他:“万幸,外包团队说一船人穿了救生衣,搭救也及时,而且急救时心肺复苏效果很好,应该没有大碍,你别自责,这事完全就不怪你。”
两人心焦无比,绿灯终于亮起来。
医生说裴声情况不严重,基本急救和检查措施都结束了,心肺功能无大碍,需要挂几天吊瓶并且注意休息与保暖,不要二次受惊。
裴声被推进病房,意识清醒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护士给他挂上葡萄糖液,嘱咐他休息好之后及时去做全面检查,防止病毒感染和脑损伤。
跟进病房,季微渺眼眶一下就红了,看着面容疲倦的师弟内疚。
“小裴,对不起啊,是我的错,联系的外包资质不行。”
裴声感觉季微渺快濒临落泪,咳嗽一声,努力开朗地说自己没事。
“偶像,我也不该一直催你们给数据,本来极端天气就是看老天爷心情,我也有错。” 马友垂着一颗脑袋。
两人在病床右边排排站,仿佛等着领罚。
裴声有点惶恐,试图调缓和沉重的氛围:“真的没关系,我这不是没事吗,但是你们再自责的话,咳咳,我可能马上就得有事了。”
季微渺晓得师弟的脾气,领了心意,不再自怨,而后愤然道:“那团队资质不够,不仅不专业,连找来的船也质量欠佳。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人去现场检查了,如果船舷固定不牢,我一定让他们赔偿。”
“好,谢谢师姐。”
三人交谈时,病房门被笃笃敲响。
裴声这间病房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住,是个暂时的单间。
季微渺去开门,看着门外的神情严肃的陌生人疑惑:“请问你是?”
“我找裴声!”夏之旬答非所问,他隔着玻璃就看见病床上的人影,但看不真切,也顾不上介绍自己,门开后直接大跨步走进来,直到看清裴声尚且安好才终于放心,暂且压在乱七八糟的情绪。
来病房的路上,夏之旬后怕的感觉更强烈。
他走在灯光惨白的走廊里,想象了一下掉进海里得是什么滋味,冰冷的感觉从他脊梁骨往四肢百骸冒,一点气恼也随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