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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隆冬时节,对于唤傅椋起身的这件事而言,就会变得无比轻松起来,至少她不用祭出十八般武艺去对付小小的棉被。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阵淅淅索索的摩擦声响在帘子后头,依稀可见的坐起一道窈窕身影来,紧接着,一只五指纤长,肤白如玉的手缓缓将那纱帐撩了开来。
正待上前服饰自家主子起身的白诺:……
傅椋掩唇打了个哈欠,一抬眼却和神情迥异的白诺视线对了个正着。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着贴身丫头面上这一副想笑却又十分复杂,其间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怪异神情,傅椋很是不明所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下意识抬手抹了把面颊,入眼可见洁白光滑的手背,上面并没有任何异物。
傅椋拧眉细一思忖,忽而展颜,她想起昨夜入睡前,被穆商言那厮故意揉散的发髻,想来白诺是惊诧此罢。
于是她伸手撩了撩垂在胸口的发丝,又笑了一笑,十分了然的道:“没什么大碍,乱了便乱了,待会你替我重挽一个就是。”
这话音还没落,就见白诺身子抖了抖,脸上的神情又奇怪了几分,她欲言又止的瞧了傅椋片刻,快速又不失恭敬的微微一福身,而后转身从不远的妆奁上取了一柄银把镜子来。
“嗯?这是……”
傅椋十分疑虑的接过来,不明所以的对着自己照了照。
这一照,差些就没令她将这殿顶给掀飞了去。
“穆商言!”
一声暴怒呵斥!
白诺抖了抖身子,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只见那方小巧的铜镜中照出一张不过巴掌大,下巴尖尖的美人面容来。
这是一张傅椋万分熟悉的脸。
桃花目,秋水瞳,玲珑小鼻,朱砂唇,包括眼尾的小痣都清晰可见,但……
本该是黛色柳眉的地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两条又粗又丑,颜色黝黑堪比烧糊锅底,甚至弯弯曲曲极为丑陋的‘蜈蚣’。
看着镜中自己那不知被什么东西描得,活像是两条爬虫似的眉,傅椋咬牙用力攥紧手中的镜子,胸口剧烈起伏,只觉一股子怒意直往嗓子眼冒。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穆商言,你可行,你可真有能耐,你给老娘等着!”
白诺十分安静的默默往旁又踱了两步,此时此地,自保为上,她还是不要触主子的霉头为妙。
傅椋站起身几步走去面盆旁,拽下布巾就开始擦拭,等她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才发现食盒里的膳食已没了热气。
她盯着早已冷透的膳食看了半晌,心里头又在某位穆姓陛下名字后面,画了个大大的叉。
“主子,要不我再去给您重新做一份?”
白诺瞧着她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们昨夜进宫时不曾声张半分,此时自然也不宜去惊动膳房,不过好在这长卿殿中备有炊室,食材什么的也很是新鲜。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傅椋冷哼一声正要张口回绝,却不妨殿门被人轻轻扣响,随之而来的是穆书夜一贯温润,如溪水潺潺的悦耳嗓音。
“阿椋,可是起了?”
傅椋:……
她默默无言的转脸,透过窗子看了眼刚过午时就往西去的太阳。
白诺福了福身,转身去将人请了进来。
穆书夜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长发束做马尾,被玉冠箍着高高的吊在脑后,金丝腰封间坠着块长流苏的麒麟环佩,随着走动,那穗子一摇一晃,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也格外的衣冠禽兽。
傅椋只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壮似一副还在怄气中,极不想待见他的模样。
“还气着呢?”
鲜红的狮子头被长筷开膛破肚,露出里头的珍肴,傅椋握着筷子搅动,余光不声不响的瞥了过去。
穆书夜讪讪摸了摸鼻尖,装模作样的用手试了试盘子,眉头一拧道:“这都凉了,怎么能吃,那个…小白诺,去重新做一份送来。”
“奴婢这便去。”
白诺连忙附和着声,一一将盘子端回食盒,福了福身告退离去,还不忘十分贴心的带上了门。
没了狮子头可戳,傅椋便放下手中长筷,提起桌上小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水声泊泊,茶香四溢,热气氤氲蒸腾在二人之间,渐渐模糊了傅椋双眸,也模糊了穆书夜的容颜。
穆书夜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候。
那是盛夏的夜晚,他正在园子里读书,却见他难得外出的父王牵回来个浑身脏乱,衣着破旧的丫头。
这是他父王第二次往家里头领女人,当然,第一位是他那虽美但性子极为火辣的母妃,彼时的他还尚未出世,所以也只能从叔伯下人口中听听他两的爱恨情仇。
但这一回不同,他瞧着被父王领进来的女娃娃耷拉下脸。
这不会是父王上几次说要给他找的童养媳罢,这模样也着实太丑了些。
他几步欲溜之而后快,却被逮了个正着,只能苦着脸一步挪三下的挪过去恭敬行礼。
“这是你妹妹,阿椋,往后要好生照料。”
父王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挥之不去的药味,他十分嫌弃的瞧了眼这小姑娘,在父王的笑容中勉为其难的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