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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韫坐在圈椅里端着茶盏,吹开杯中浮茶,悠悠道:“怪我?是我逼你在考场酣睡,睡醒在试卷上画金蟾抱鲤?”
宋翊憋得脸通红,要不然能干什么!他又写不来文章,只会画画!交白卷太丢人了,不画点什么,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熬得过,睡得脚都麻了!
金蟾抱鲤怎么了,吉利!那蟾蜍鲤鱼活灵活现,能从纸上跳出来一样!
宋翊憋着一肚子话想争辩,宋谓然重拍桌案:“滚回你房里去!混了那么多年书院,还是个草包!”
宋翊闭嘴灰溜溜地走开。
许泽兰开口想劝,也被宋谓然噎回去:“妇道人家管这些做什么!看你养的好儿子!”
许泽兰低眉顺眼,起身,临出门前拍了拍宋韫手背:“好好跟你父亲说。”
宋韫点头。
室内只剩两人,谁也不愿先开口。
宋韫闭着眼留意着门外的雨声,雨好大啊,像那天一样。
点成线,线成面。
雨声越来越大,听着像流矢划破皮肉。
嘶,好疼——
宋谓然终于熬不过宋韫,叹息一声:“胡闹!”
宋韫睁开眼乖乖受骂:“是很胡闹。不过,我悬崖勒马了。”
重生之时,秋闱已过,宋韫后悔前世陪着宋翊胡闹替考,把宋家卷入祸事。只能装病,拖延约定好的进京时间,等着尘埃落定才回到兖都。
宋谓然闻言郁闷不已。
他从前还纳闷,宋翊从小不是读书的料,科举考试却回回头名,莫不是祖宗坟上冒了青烟?到底春闱现了原形,交了些什么玩意上去!
丢人也就罢了,但今年春闱的主考可是那人,若是追查起来,可是大罪!
宋家竟会有这样的混账子孙,做出这样的混账事!
宋谓然火冒三丈,扬起巴掌往不肖子孙脸上招呼,看着那一张花容月貌,到底没舍得打下去。
宋谓然收了手愤愤难平:“怎么做到的?”
宋韫道:“不难。”
“考场锁院之前,查验考生真伪,所凭借的不过是浮票。我和宋翊虽长得不像,好在他画技出众,易容的手艺也很不错,脸上糊弄得过去。”
宋韫微笑,“至于身上……他有的东西我也都有。”
宋谓然闻言一震,面色都变了,紧紧攥住圈椅扶手:“你……告诉阿翊了?”
作者有话说:
「1」浮票是古代考试的准考证,上面会记录考生的体貌特征。要防止作弊还有一系列手段,后面会写。
第2章
庶子
倒了血霉了
宋韫微笑着否认:“宋翊无心科举,没进过考场,连书院也少去,没有同窗好友,不知浮票制度要检查体征。我说替考,他自然乐见其成。此前秋闱,就是我与他交换面容,我去考试,他留家中。不过这次春闱,我幡然醒悟觉得不能再胡来了。”
“难怪……”宋谓然按着额角长叹。
秋闱要回原籍应考,他本没抱希望宋翊能中,又觉得有宋韫在多少能约束一二,这才没遣人同行看管。谁知道竟闹出这样的祸事。
宋谓然先前还以为是祖宗保佑,宋翊开了读书的窍,宋家要东山再起。不料竟是偷天换日暗渡陈仓,不止家里,连整个朝廷都骗了去!
丢人事小,牵连出往事就麻烦了。
世上道路千万,最不该的就是重蹈覆辙。
看着宋韫沉静无波的面容,宋谓然觉得头痛不已,“胡闹啊!就算替考之事外人不晓,宋翊总会回过神来知道你的身份,那怎么了得!”
宋韫反问:“知道又如何?难道对父亲来说,只能有宋翊一个儿子,我的身份便如此见不得光?”
宋谓然面色不虞,环顾四周呵斥:“低声些!”
宋韫自嘲道:“若父亲当真憎我至极,父要子亡,我也不必活着。”
宋谓然怒而拍案:“谁不让你活了!好吃好喝供养你长大,养出个白眼狼!”
宋韫起身,对上从容一揖:“父亲,从前是我混账。宋家在京势弱多年,时局多变,宋翊又志不在仕途,我想对宋家而言,能拿下解元的庶子总好过嫁不出去的庶女。”
宋谓然心头一惊,看着面前身着石榴裙的「女儿」,眉间朱砂痣和故人如出一辙。
活脱脱像极了故人,一样美得祸国倾城,一样貌似沉静而大胆妄为。
但前人走过的错路,后人不必再走一次。
宋谓然颓唐道:“宋家还用不着你来撑。嫁不出去又如何,祖上留下的家产够养你一辈子!”
宋韫料到会是这个答复,坐下又喝了口茶,“若是父亲百年之后,宋翊容不得我呢?”
宋谓然:“他敢!”
宋韫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抬眼看向父亲,“虽然确信宋翊会容我一世,做女儿的还是希望父亲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宋谓然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听说昨夜在妙峰山歇息?”宋谓然平复下来,又问。
“是。妙峰禅寺不是一般寺庙,险些进不去。”
“当今陛下很信妙峰山住持言语,寺庙当然与众不同。京中传言……罢了,不说这个。陛下龙体朝不保夕,不知未来妙峰山又将何去何从。”宋谓然感叹,“不过既然是容留了你住宿,改日免不得送些香油过去道谢。这些都交给夫人去办就是。此次你与宋翊合谋进京的事就算过去,不许再提。好生歇息,对外就说你是进京寻医问药,过几日还是回阙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