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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颇有些恼羞成怒,偏她一直是个明面上不与人撕破脸的,狠剜了张君一眼,又往壁角上缩了缩。
你今儿可真好看!张君忽而叹了一声。他若笑起来,仍有陈家村那时候的好看,只可惜那皆是装的,他的本质是只时时被惹燥的公鸡,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
区氏的大孝要服满九个月,儿媳妇们要服九功,只能穿素服。她今天穿着素白的交衽长衣,下系同色湘裙,外面罩了件青色纱罗衣,头发高高挽起,只差一柄拂尘便是个仙姑模样。
张君手不老实,又悄悄摸了过来,握过她小手在手中捏得一捏道:你悄悄儿掏空了墨香斋想跑,可是因为大嫂的缘故?
如玉挑眉,已是怒气冲冲:新鲜了,大嫂又没招我没惹我,我不过买间店面而已,这也能扯到大嫂身上?
张君随即道:可你是瞒着我的。
如玉气的结舌:那墨香斋,是我拿法典和大辽的御玺换来的,是我自己的店铺,我要如何处置它,又何须你同意?
张君仍是盯着她,笑的极其温柔,点头道:果真是你的,也不必经我同意。
跟他这种人,连架也吵不起来。如玉见他慢慢往跟前凑着,搡了一把道:闷热,离我远点儿!
张君仍还是笑:瞧瞧,如今都开始嫌弃我了。
如玉再白张君一眼,头一回撕破脸皮,兴师动众闹到一半,想一想比起夫妻间的矛盾,赵荡那个外敌似乎更重要,遂又气气呼呼问道:你跟赵荡,可打架了?
张君调转了两条长腿与如玉并肩,笑道:你猜。
如玉从他身上往下检视,见他那官服的补子上一个破洞儿,趾高气扬的孔雀被削掉了脑袋,以为他不敢欺师灭祖,却叫赵荡给捅了,手摸上他的胸膛,刚要自那破洞上摸进去,张君随即压了下来,粗喘带着浓息,唇在她耳边灼嗤,低声道:大嫂是个可怜人,我未对她动过任何心思,她以为大哥因我而死,变着法子要折磨我,只要大哥一天不回来,我也只得承受,毕竟大哥如今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不求你忍,我只能告诉你日子不会太久,咱们捱过这一回好不好?
如玉挣得几挣未能挣脱,也只能任由他吻着,闭眼许久道:西京那间店铺的事儿,咱们都将它忘了。我从此再不说走的话,可我如今实在无法应付于你,你不能再强求,必得要等我那天好了,自己心里愿意了,咱们再作夫妻,好不好?
张君的手一点点松着,唇也离开的如玉的脸,闭眼闷了许久,将她整个人放开:好!
马车摇摇晃晃,她仍还闷闷不乐。张君轻叩着如玉的膝盖,忽而抬起头,终于不那么尴尬的笑了:此番出京,皇上赏了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我托了文泛之找人转手,大约能转出几千两银子来,到时候咱们先挪到西市后那小院里,叫人将竹外轩重新修葺整理一番,等到今年冬天,就可以不必生炭炉子了,有干干净净的地龙可用,好不好?
如玉心说赵荡也是刻薄,连这种事儿都能骂出来。张君窘迫,她比张君还窘迫,轻轻嗯了一声。
张君又道:至于府里那些琐事儿,交给那些婆子们,叫她们去跑腿。母亲去的那一回,辛苦你一个人顶着,我在此跟你说声辛苦,咱们日子还长,顶多一两年我就带你搬出府,咱们单过好不好?
一两年之内,就算张震能回来,一个已死之人如何恢复身份?
如玉到如今还隐瞒着区氏死那夜,与赵荡在永国府正门外的那一段儿,她不相信张君能做到自己所说的承诺,但也绝没想过转身去投靠赵荡,只是从法典与铜玺被呈到赵荡面前的那一天,就已经身不由已,必得要跟着他,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赵荡怕利用。
毕竟除了他,天下间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为了她,而将自己屡屡逼入绝境的男人。
张君说了所有该说的,亦在沉默。若不为当初是他千里迢迢到陈家村接她出来,若不为她始终不肯忘初心,面对赵荡那无比温柔的攻势,也许她就会跟着赵荡走了。
十分阴暗的,张君深恨赵荡所编织的那张无害的,温润的,带着无比诱惑的大网。像赵钰那样的蛮横,只会一步步将她逼到他怀中,但赵荡的诱惑却需要更强大的安全感来对抗,而那恰恰是如今他所缺的。
他心有不甘,又补了一句:回府咱们再试一回,好不好,就一回,只要你仍觉得疼,我从此再不碰你。整整七个月,他简直要憋疯了。
如玉总算没了原来那种厌恶感,可心里仍还不舒服,见张君眼巴巴儿的盯着自己,也怜他在府中活的像条人人嫌憎的小狗一样,周昭由着性子折磨也就罢了,自己身为妻子也给他摆脸子,委实可怜无比。
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总算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他吻上她的唇,那么温柔细致,她除了紧张与厌恶再无别的感情,便是如此偎在一处,也仿如受刑一般,又如何能在床上寻到欢愉。
她也贪那点男女之事,也在竭力的想要摆脱那种痛苦,并为此而不停的在说服自己。
张君恨不能磨拳擦掌,忽而撩起帘子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个如玉也扯了出去,抱她上了一匹通体黝黑扬蹄跃跃的阿拉伯高头马,狠抽鞭子叫那马窜开四蹄,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入了永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