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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黑发少年握住了她的手。他眼里有压倒死亡的光,那是对她的信任——从显形的第一天起,他、他们,就一直这样信任着她。即使经历了与同伴的生离死别,这份信任也从未动摇。
“快站回战场上啊,大将!即使我不在了……也要向我证明赢了……”
可她做了逃兵。与溯行军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她已无法想象再召唤一个本丸会是什么样子。一模一样的脸,却毫无曾经的记忆——她要怎么才能把他们当做全新的同伴呢?
红药不知道,所以她从审神者的岗位离职,担任了时之政府的特别调查官,再也没有回到战场上——直到今天。
她遇到纪德,这个被信仰驱逐,却孜孜不倦地寻找战场的幽灵。
太刀的刀锋再次拦下一枚子弹,去势不减地在他左臂留下一道伤口——代价是另一枚穿透她同样位置的子弹。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地这里只有战场,只有战场上你死我活的两方人马——即使这人马只有一个人。
这场不要命的战斗终结于场外射来的一颗子弹,纪德预知什么似的主动跳出战圈,红药不敢马虎,仍用刀指着他。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枪声响起处,一个红发男人一肩扛着芥川龙之介,另一手持枪,指向纪德:“抱歉,她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纪德看了他一眼,率先收枪,意味深长地对红药点点头:“静候佳音。”
言罢,他转身跳上了不知何时驶来的车子,红药收起刀,后退一步。眼前的刀光归于阒寂,她沉默地看着汽车绝尘而去。
“红药小姐!”芥川银跑过来。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红药不确定通过刀剑本体间接传达的灵力有多大效果,见她没事,心底也松了口气:“小银。”
芥川银没说话,只是凭着本能紧紧抓住红药和服的袖口。她险些与刚刚重逢的兄长阴阳两隔,又被兄长不顾一切甚至差点连累红药的行动弄得心情复杂,大喜大悲之下本来就心态不稳,刚刚目睹的红药与纪德的战斗又让她怀揣了另一重惊疑——
“红药小姐,您答应了那个人什么?”
除了死亡的邀约,还有什么是能让纪德暂缓他的计划的呢?
她的教导者,把她从死亡与堕落中拉回来的那个人,从不提起未来、也仿佛没有过去的红药小姐——她也像纪德一样,是行走在不见天日的深渊中的幽灵,等待命定的敌人所赐予的一场死亡吗?
“先去这里吧。”红药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让她从惊疑中勉强安定下来。她接过红药递来的地址,听她解释:“是我们昨天遇到的武士和侦探开的侦探社,绫辻君查了他们的记录,那位武士是曾为政府服务的剑士,非常可靠。绫辻君以他的名义向他们发起了委托,Mimic事件结束前,他们会保护你。”
芥川银从她的口气中,敏锐地察觉了自己不愿确认的事情:“红药小姐不一起去吗?”
“我还有事要解决,会去看你的。”她轻松岔开话题,“跟哥哥谈得怎么样?如果你们打算一起生活……”
“我不想回到哥哥那里了!”芥川银的态度出乎意料地斩钉截铁。
红药有些惊讶。
“我……”芥川银艰涩地发出一个单音,“我想跟在您身边”这句话被她咽了下去,换成更现实的理由,“我的存在,只会让哥哥杀更多的人。我不想这样。”
……这兄妹俩都谈了些什么?红药没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那就先去武装侦探社吧。”
“晚上,我会去看你。”对上芥川银担忧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我保证。”
芥川银离开后,那个一直在远处站着的红头发才走过来。不到一天见了三回,这还挺有缘的。红药向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忽略了他肩上的芥川龙之介:“其实救了你的不是我,那种毒并不致命,他应该不想杀你。”
她就是看在俩人都被异能特务科涮了一通的份上,把人送去了医院而已。
“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吧?”对方避过了这个话题,“我送你去医院?”
一场打斗下来,她自然不可能一点伤也不受。不过灵力足以解决大部分外伤,红药笑笑,拉起袖口给他看光洁如新的小臂:“不用,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然后对方就把肩上的少年放了下来。
红药正纳闷,却看到红发男人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向她递过来,点了点她伤痕累累的羽织和被子弹擦开几道裂口的上衣。红药愣了一下,才迟疑着接过来:“谢谢。”
战场上很少有人顾得上这个,但只要有机会,刀剑们也总会让自己换下染血残破的衣服。
“主人可是女孩子。”歌仙兼定总是一脸严肃地脱下羽织披在她身上,“这种地方,也要注意一些吧。”
风衣有些大,披在她身上的效果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红药把破羽织团成一团拿在手里,看向已经重新背起少年的红发男人:“红药。”
那人迟疑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要交换名字的意思:“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红药愣了一下。
“怎么了?”自称织田作之助的青年也停下脚步。
“……没什么?”红药说的也不太确定,“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也许是重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