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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自杀,这选址也未免太偏了。
“走啊走啊就到这来了。”太宰治一脸无辜。
红药无言地环顾四周。海钓的人把探照灯带走了,这会儿她只能拿手机照明。好在月光还不错,照得不远处的垃圾山都反射着粼粼的光。
“那你还挺能走。”红药最终也只能这么说。
这儿离侦探社的办公室和宿舍可都不近。
“这里啊……”太宰治的语气里有几分感叹,但当红药向他看过去的时候,他偏偏又不说了。
“有话就说。”红药催促他,“我还不知道你。”
要不是有事找她,太宰治就算自杀失败也不会特地把她喊来。
“嗯……”
太宰治侧头看向红药。她的神情一同往日,平静种带点纵容的无奈。
他们刚见面时也是在海边,海腥味的空气不论哪片海滩都一样。但现在回想那时两人的相互试探,简直能说一句恍如隔世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他突然这样感叹。
红药没明白他这是起的什么头,莫名地“嗯”了一声。
太宰治却没说话。
再多的勇气到了这一刻,也有点不够用。
他承认他是有点侥幸心理——鹤丸走后,他也慢慢琢磨出了点门道。
仅仅是“太宰治喜欢红药”这样简单的理由,鹤丸不会找他。虽然他故意说得无比严重,但如果只是太宰治的单相思,鹤丸即使心有顾虑也不会这么着急。
那么,在红药这份独一无二的迁就与纵容之下,是否也藏着对他独一无二的心思?
大概是这样的。如果不是这件事实在美好得不像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宰治甚至会把那个“大概”去掉。从对方的青睐中获取勇气表白也许依然不怎么光彩,然而这实在是难得的时机,太宰治不想错过。
见他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红药也不催促,两人慢吞吞地踩着沙滩往堤坝上走。走上海堤的柏油路,红药边跺掉粘在鞋子上的海沙边问他:“这离你住的地方挺远吧?要不要先去我那里……”
先去我那住一晚上这话被红药硬生生吞下去,虽然她不怎么懂得所谓“正常”跟朋友相处的方法,但直接往家里带好像确实有那么点不对劲。
虽然本丸空房子挺多。
“先去我那里,然后我叫车送你回去?”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太宰治的神色好像信号不良似的闪了一下。
“太宰?”
“没什么——我是说,也可以呀。”太宰治顿了一下,又强调似的说,“随小姐的意思就好,我都可以。”
怎么说呢,平常他们相处,当然也是会考虑彼此的意见。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就好像凭空拉开了几分距离,让人怪不舒服的。红药忍不住去看太宰治的脸色,他的神情也仿佛不如刚才明朗。
出什么事了?太宰治不主动说,红药也拿不准自己眼下该不该问。她拐着弯的试探:“你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不如就在本丸住一晚上?”
怕他多想,她还特地解释:“刚泡完海水又吹风,你回去万一生病就麻烦了。正好今晚药研守夜,可以让他帮你看看。”
她这话的重点其实落在那句“没什么急事”上,但停在太宰治的耳朵里,倒是这些拉拉杂杂的解释更营造出了微妙的疏离感。
他们的对话向来用不上这些,这些细琐的解释如米饭里的细沙一样无用且碍眼,与红药蓦然疏离起来的态度一样,怎么看都昭示着那个太宰治最不愿见到的答案。
“我听小姐的。”太宰治缓缓眨了眨眼,乖巧地回答。
“……哦。”红药疑心这又是一次太宰治对自己的迁就。只是此刻两人间的气氛过于尴尬,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说的,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其实你没必要顾虑我。”
这种时候也还在顾及他的感受吗?
太宰治苦笑一声:“不,是我先……”
“总之,一直是小姐照顾我比较多吧。这话应该由我来说的。”
说完这句话,也许他就可以退回到红线之外了。尽管两方心照不宣,但只要他不再越界,总还是可以像朋友那样相处下去的——太宰治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不知这话里的哪个字触动了红药,她忽然站定,转头对上了太宰治的眼睛。
接着,她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盛夏,即使海边的风也带着燥热。尤其太宰治这样衣服里面穿绷带的人,更能鲜明地感受到属于夏天的温度。但这样的温度,与人的身体切实接触所带来的温度是不一样的。红药的拥抱不是轻浮的风,她比风更难挽留,环抱住太宰治时却坚定得像是脚下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大地。
即使太宰治自认已经认清了红药沉默的拒绝,也不禁为这个拥抱而心旌摇曳。
然后他听到红药说:“谢谢,太宰。”
“谢谢你一直迁就我。”
太宰治就只剩下苦笑了。
撇去青年男女那些自己都理不清的陌生情感,这个拥抱确实只是朋友间的拥抱。太宰治轻轻回抱了一下红药,两人就分开了。
红药甩了甩头,想把太宰治风衣布料残余在脸上的摩擦感甩下去。甩到一半她又觉得实在有点傻,若无其事地跺了跺脚,停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