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页
碧槿进内城后脚底生风,一路向东,却在青阳宫外被两个眸、发浅黑,身着龟纹玄甲,额有波浪印记的男护卫给拦截了下来。
“来者何人?何故夜闯青阳宫?”
拦截碧槿的,乃是负责在亥、子、丑三冬时巡逻内城、保卫要处的玄英国主近卫军缁龟卫。
见碧槿低头未语,二卫相视一眼,便欲引气入体,融飞舞雪花作伤人利器。
“失敬。一时情急,忘了自己已改颜易服,惊扰了二位,还望海涵。”
在二卫将雪花化作雪镖之前,碧槿及时地抬起了头,她吸纳吐息,卸力散气,旋即眸、发骤艳,契印突显。
“参见执木使!末将不识使臣,耽误了使臣进宫觐见国主,还望恕罪!”
二缁龟卫见到碧槿由黯转艳、光华夺目的碧眸碧发以及额间突然浮现、泛着青光的嫩叶印记后,兀地一惊,连忙收身敛首,恭敬立于碧槿两侧。
“无妨,怪我太过心急。大家都是初到太乙,互不相识实属正常,尚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多谢使臣体谅,末将恭送使臣!”
终年与木相伴的碧槿,心气宽柔,性情随和,又觉是自身过失招来了二卫盘查,根本无意深究,待二卫打开宫门,她便不再逗留,快步走进了宫中。
似乎十分了解青阳国主此刻的所在位置,碧槿直接绕过了正殿,穿过了长廊,奔向了后院,连对在青阳国格外罕见的碧瓦飞甍都无暇一顾。
到达后院,景色突变。
不见青砖碧瓦,唯见鲜花草木,若非雪飘如絮,还可观莺歌蝶舞。
后院正中是一片静雅竹林,走进林间小径,行至竹林深处,又能看见一座高耸别致的三层竹楼。
这竹楼乃是今日入住的四代青阳宫之主,在承绪大礼上重新为自己题名、制匾的寝宫——枯荣庐。
冬时雪夜,灵力稀薄的侍从都已在林外花丛的板屋中歇息,然枯荣庐第二层的书房竹倚斋却还摇曳着烛光。
碧槿立于庐下,望着竹倚斋那透出零星光芒的竹窗,微微一叹:果真未眠…
旋即敛声屏气,踱步走向侧边竹梯。
“碧槿,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碧槿把她为掩饰身份而换的敝屐小心翼翼地放上了竹梯,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道自斜上方传来的温润声音。
一抬眸,便见一身着竹青色缠枝纹直裾深衣,额显青阳灵士独有嫩叶印记的秀颀女子伫立在竹倚斋外的阑干旁,对她含笑而盼。
秀颀女子碧眸苍鬓貌如春——青丝半披半束,翠眼灿若星辰,柳眉杏目,气韵文雅,颇为清俊、出挑。
若单看这女子衣襟的样式,定以为她是在厚德院进修,尊师重道的卓越学子。
然她的发色与眸色,却比碧槿的还要青翠夺目,凑近细看其右眼,更好似鉴赏了一幅枝叶缠绕瞳仁的奇画——女子眸底竟藏有异乎寻常、玄妙莫测的枝蔓图腾。
“还是没能瞒过主上。”
深知自己与对方天赋差距的碧槿,望着秀颀女子苦笑了一下,而后便挥手招来散落在林间的竹叶,让竹叶自行绕成一绳绑上了二层的阑干。
“我还是更喜欢你直呼我姓名。”
看着碧槿借绳遽然飞跃至自己跟前,染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臣岂敢再做那般有损主上威严的事。”
碧槿松开手上绳索,收气让竹叶复原,伴雪四散,随后又拍去肩上的几片雪花,朝染蘅行礼。
“执木使大人,你适应新身份,可比我这个半吊子国主要快得多。”
染蘅还礼后调侃道。
“过谦了,臣哪比得过诞辰仍废寝忘食,从日昳辛劳至此时的主上。”
作为近臣兼友人的碧槿不免担忧起染蘅身体,话语中也不由多了几分埋怨。
“你应知我的难处,”染蘅闻言,侧身倚栏,对月轻叹,“我虽从亲尊那继承了国位,却还不算真正的国主。若我过不了腊月王侯鉴的国位考核,亲尊会有多失望?”
“其余三位新国主,年内都有可以主持大局的佳节、祭奠,来检验自身能力。而这唯一在春季举行的天圣祭,今年却又被二十四年一度的承绪大礼给填满了日程。”
“我若不把今日在大礼中注意到的细节要处给记录下来,不就比其余国主慢上一程了吗?”
“明日休沐,无须议事,又何必全放到今日来忙碌?”碧槿不以为然,忆起了染蘅的特殊身世,她也不再拘礼,迈步向前,与染蘅并排而立,“我知你想回报圣尊赋予你肉身灵智的恩情,但再怎么急迫,也不能熬坏了身骨。”
“像你们这类从天地灵物中化形而生,祈灵而诞的灵子,不是最该遵循规律和时节,按时用膳、就寝的吗?怎么到你这儿就全变了样?”
“况且…你分明知道,圣尊最想看到的并不是你通过考核,登极加冕,而是你早日觅到良配,有伴相偕。”
“休提此事!”染蘅忽地脸色一变,眼中的笑意也全被决绝占去,“亲尊自己都孑然一身,为何这么执着于我的婚事?”
“我已立志效仿亲尊,以身许国,一生伶仃!”
碧槿呵了口气:“跟我说可没用,你该把这话拿到圣尊面前去说。”
月色愈深,寒气愈重,饶是灵力浑厚,比常人体质更强健的碧槿,在整日奔波后也确有些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