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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半晌都没能完全从朦胧中彻底醒来,仍困倦得想继续睡。可很快丝竹声便停了,换成了歌女婉转动人的小曲,声音不比丝竹声大,却比它更有穿透力。宗锦连她的唱词都能听清楚,再怎么想睡也睡不着了。他深深吸气,好不容易才掀开眼皮。
眼前是薄纱的窗幔,再远些是晃眼的珠帘,一看便是声色犬马的地方。
出征后他一直保持着警醒,即便是睡,通常也因为没有地方躺而睡得很浅。好不容易睡这么沉,刚醒来时宗锦几乎忘了自己如今有要务在身不,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是尉迟岚,不知怎么的竟然宿在花街柳巷里。
然而很快就有人把他叫醒了:姑娘?姑娘您醒了?
他这才发现旁边有个婢女模样的人,正满眼惊讶地看着他。
姑娘,好一个姑娘。
他现在男扮女装,接近乐正麟来着。
宗锦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仍是那件无香的衣裙;他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乐正麟将他抱上了马车,还趁机在他颈窝里嗅了一口,可把他恶心坏了。他再仔细看了看自己,手臂上不知怎么绑上了纱布,膝盖处也有紧缚感,大抵也是叫人包扎过了。
婢女见他一脸的痴呆,还以为他尚未恢复过来:姑娘可是有哪儿不适?我即刻为您叫大夫过来没,没有,宗锦急忙道,没有哪里不适。
开玩笑,若是叫大夫来,那岂不是一眼便能看穿他是男人?
为了证明自己当真没什么事,宗锦赶紧从榻上下来,赤着脚在地上蹦跶了几下:你看,我已经无碍了。
婢女却更惊讶了:莫不是伤了脑子?姑娘且先休息,我还是为您叫大夫来
也是,寻常闺中少女,怎么可能赤着脚蹦蹦跳跳。
眼见那婢女作势要走,宗锦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焦急道:我真的无碍!不要叫大夫!
那婢女将信将疑,姑娘若是无事,我去回禀麟公子。
正题倏地就来了。
光是看着屋里的布景,加之外头的乐声,宗锦差不多能猜出如今的状态。乐正麟果然定时回城是为了享乐,不止是为了女人。那样最是好,哪怕乐正麟是有些脑子的,但只要贪图酒色享乐,就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像他,像赫连恒,哪个又会为了美色给自己埋下后患。
等等,赫连恒会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宗锦留在身边了。
宗锦仍没放开她,再问:麟公子,可是乐正麟?我怎么会在这里的?这是哪里?
自然是乐正家麟公子了。婢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道,这儿是晚翠楼,姑娘自然是被麟公子带过来的目下麟公子正在外厅听曲儿,预先交代好了,若是姑娘醒来便去回禀,再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看样子乐正麟是真的不再怀疑他,甚至都未要求这婢女守口如瓶。
荒郊野外自然不会有什么晚翠楼,只有城里才有。
他完全赌对了。
宗锦抬手往腰间一摸,在腰带下成功摸着一个硬硬的玩意儿,这才点头说:不是要沐浴么,我先沐浴,你再去通禀好了。
这婢女再是犹豫,热水是准备好的,那不如我先去回禀了麟公子,再马上来伺候姑娘沐浴不,不用伺候,宗锦尴尬地扯起嘴角,试图做点良家妇女该有的羞赧,我自己来便好;不如这样,我自己沐浴,你去回禀乐正公子,两不耽误。
婢女点了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浴桶就在这屋子的偏房里备着的,看得出来这晚翠楼身量不小,该是岷止城中达官贵人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宗锦倒真是想洗个澡主要是想将身上为了做戏而弄得破破烂烂的衣衫给换了,这般腰上露一块、手臂上露一块的样子去示人,他倒宁愿直接裸上身。婢女听懂了他的羞赧,也没守着他换衣服,将偏房的幔帐全放下来后便离开了。
宗锦听着开关门的声响结束,才飞快地将身上衣服脱去,拿着毛巾沾热水,迅速将自己身上脏污的地方擦了一遍。
如今可不是乖乖泡澡的时候,更莫说他身上还不少外伤,泡澡了一会儿有得疼,不方便他行动。
不一会儿,外头便再有了动静。
宗锦警惕地停下动作,侧耳专心听偏房外的动静。
那位姑娘正在沐浴。
谁在里头伺候?
姑娘说无须伺候,定是害臊。
那你便出去候着,不必再管了。
是。
是乐正麟的声音,但又和白日里不太像,说话时的口吻有些飘,约莫是喝了几两小酒有点醉意朦胧。宗锦仍不住嘴角上扬,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故意伸手进浴桶里,闹出点轻微的水响。
如今这局面,可谓是正朝着宗锦想要的方向在发展乐正麟竟然防备心低到此种境界,不但赶将来路不明的女子带在身边,还敢喝酒;他只须等穿好衣服出去,找机会给乐正麟一记手刀,将人劈晕了,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