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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是何门派?”
“空桑山首阳宫。”
果不其然,在一众人中,东华见到了上蹿下跳的熟悉身影,不由心中暗叹,短短月余已见了三五回,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他指给凤九看:“小白,你看那人是谁?”
这一问成功地分散了凤九的注意力,她看到小道士莫问也是一愣,舒展了眉头笑道:“怎的又是他!”一打岔,倒把自己要讲的话抛到了脑后。
莫问与同门却没那么轻松。
承下守阵之责原是无奈之法。四海水君与东海龙君有事去得急,交代门中长者暂替一二,稍后会派援手前来。可仙者与修道者之间的差别何止千里,不要说他这样的后辈小生,便是长老出马也有不逮。好在水君临去前留了法宝,关键时候尚能顶些用处,只盼水君与龙君能够早日回返,解了此间大厄。
此刻,阵中黑云看似轻柔散逸,实则正向水幕突破,步步紧逼之下,作为守阵之人,他们倍感压力。现下,几人正手忙脚乱地合力驱动一只法螺,法螺一响,海上的水幕逡巡旋回之速便快了一分,水幕旋转搅动中将黑云向内压紧,黑云则四散缠绕不肯入彀中,两下成抵角相争之势。
几人中最长者口中念念有词,抛出一堆符纸,身后几个小道士汗珠滚滚,勉力支撑,可惜收效甚微,黑云来势汹汹,法螺之声渐低,与水阵之间的联系也忽强忽弱,隐有崩溃之兆。
东华望着水幕中越加黑沉的怨灵浊息,眸光一闪,不再耽搁,交代凤九和滚滚带着土地且在一边观战,便化作一道流光直插水幕之中。
方才还穷途末路的几位道士忽觉周身重压一轻,抬眼望去水幕之中隐隐泛起一层银光,黑云被笼在其中狼奔鼠窜均不得法,不由大奇,这是什么变故?
凤九见东华远去,方想起自己要与他说什么:“帝君,那阵里有什么东西!”她其实并未看清那是什么,却不知为何仍觉得十分关键,不得不说。
可彼时东华早已入了阵,便是耳力再好,怕也是错过了。
第21章 沁芳华(十)
带着水汽的清风拂上了东华的脸,轻柔的海浪声叩击着鼓膜。
他睁开眼,碧水映着蓝天,白云朵朵,似停似歇。几只水鸟在空中姿态优美地舒展了身姿,间或扇动一下翅膀,从高处俯冲而下掠过水面,又收了脚爪,点开一圈圈涟漪轻盈地升至高空。
这里是,东海?
怨不得他有这样的想法。
从突破最外层黑云进入阵内的一刻起,他满以为会见到峣关一般的境况,蓬勃的恶念、层叠的怨气、悖逆的法器、不安的生魂,毕竟外间风云涌动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但这里与外间似全不相关的两个世界,清风和畅,岁月静好,一景一物并无被怨灵浊气消磨的痕迹,莫不是变故前的东海?
哗啦啦——
不远处的礁石旁传来海浪拍击的声音,东华转头去看,正见到一个白衣乌发的女子破水而出,她一头漆黑的长发闲闲挽在臂上,发间一朵白簪花在风中轻轻颤动,额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眼角却盈盈带着暖意。
离着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她趟着水缓缓走来,玉白的脚趾映着碧蓝的水花,在裙角下若隐若现。似乎眨眼间,她就停在了三步开外,朝着这边微微笑着说了句什么。
东华凝神去听,身边却突然多了许多声音。桃花飘落的声音,杯碟相撞的声音,连宋与司命切磋八卦的声音,墨渊与那女子低声交谈的声音……
摇曳的雨时花,滔滔的往生海。
这里是青丘,雨泽山,往生海,月牙湾。小白……
方想到这个答案,他眼前一花,此一幕便迅速向后退去,成了远处的背景,唯见碧水环绕中一座仙山笼于雾霭若隐若现。
有黑点出现在碧水的边缘,随着波涛的涌动而起伏,努力向着仙山的方向靠近,却在途中逐渐消磨,越变越小,直至没了踪影。但这样的变化并未阻了其他黑点前赴后继,它们密密匝匝铺在水上,几乎要遮住整个水面,原本遥辽空濛的山水反倒涂抹上了诡异的色彩。
东华分辨出,那些黑点应是凡人生魂中的欲念,所谓消失,要么是人失了生机,要么是欲念被什么所吞噬,总之并不是好兆头。
而这仙山与凡人的组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前不久土地所说东海上的变故。难道青丘的雨泽山就是出现在东海之上的海市蜃楼?
“可见到你想要的了,东华?”一个慵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一条妖息所化的巨蟒盘伏在深重的怨气中,瞪着灯笼似的巨眼嘶嘶地吐着蛇信。长发高束的女子,倚在巨蟒身上,一袭火红的衣裙随意地披散着,她状似无意地翻弄手中的红绫,语调熟稔得仿佛见了久未谋面的老友。
东华眯了眯眼:“缈落!果然是你!”不知怎么,从上次发现是妖力驱动的阵法开始,他似乎也有些预感,一见缈落便有了线索,之前种种境遇都能串将起来,“这次你又来祸害凡世!”
缈落并不接话,她轻轻抚摸着巨蟒的鳞片叹道:“这是又过了多少年?你看来过得还不错!”
“本君过得好不好无需你操心!倒是你,不知悔改,一意孤行,残害无辜,搅乱人世,看来之前的教训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