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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孟珏听到珍珠绣鞋定鸳盟时,眸子的颜色骤然变深,好似黑暗的夜碎裂在他的眼睛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亲口问他,也许是因为女孩家的矜持和失望,他都已经忘记我了,我却还也许是因为许姐姐,也许是他已经不是病已大哥很好,可他不是我心中的样子。
    那在你心中,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他会知道我就象云歌语塞,想了半晌,喃喃说:只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楚。
    云歌把簪子再次递到孟珏眼前:我是有婚约的人,不能收你的东西。
    孟珏一句话未说,慡快地接过了簪子。
    云歌手中骤空,心中有一刹那的失落,没料到孟珏打量了她一瞬,把簪子cha到了她的发髻上。
    云歌怔怔地瞪着孟珏,孟珏起身离去,我又不是向你求亲,你何必急着逃?你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吗?明天带你去见一个长辈。不要紧张,只是喝杯茶,聊会天。我做错了些事qíng,有些害怕去见长辈,所以带个朋友去,叔叔见朋友在场,估计就不好说重话了,这根簪子算作明日的谢礼,记得明日带上。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走远。
    云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很久后,无力地靠在了门扉上。
    头顶的苍穹深邃悠远,一颗颗星子一如过去的千百个日子。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绪,究竟是伤多还是喜多。
    ※※※
    孟珏带着云歌在长安城最繁华的街区七绕八拐,好久后才来到一座藏在深深巷子中的府邸前。
    不过几步之遥,一墙之隔,可因为布局巧妙,一边是万丈繁华,一边却是林木幽幽,恍如两个世界。
    云歌轻声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你的叔叔不好应付呢!
    孟珏宽慰云歌:不用担心,风叔叔没有子女,却十分喜欢女儿,一定会很喜欢你,只怕到时,对你比对我更好。
    屋内不冷也不热,除了桌椅外,就一个大檀木架子,视野很是开阔。
    檀木架上面高低错落地摆着水仙花,盈盈一室清香。
    云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叔叔。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孟珏叮嘱了云歌一句,转身而去。
    云歌走到架旁,细细欣赏着不同品种的水仙花。
    遥遥传来说话声,但隔得太远,云歌又不好意思多听,所以并未听真切,只觉得说话的声音极为严厉,似乎在训斥孟珏。
    做生意免不了和官面上的人来往,可无论如何,不许介入汉朝现在的党派争执中。你在长安结jiāo的都是些什么人?动辄千金、甚至万金的花销都gān什么了?为什么会暗中贩运铁矿石到燕国?别和我说做生意的鬼话!我可没见到你一个子的进帐!还有那些古玩玉器去了哪里?不要以为我病着就什么都不知道。小珏,你如此行事,我身体再不好,也不能放心把生意jiāo给你,钱财的确可以铸就权势之路,可也
    来人看到屋内有人,声音忽然顿住,小珏,你带朋友来?怎未事先告诉我?
    本来几分不悦,可看到那个女子虽只是一个侧影,却如空潭花,山涧云,轻盈灵动,浩气清英,与花中洁者水仙并立,不但未逊色,反更显瑶台空灵。脸色仍然严厉,心中的不悦却已褪去几分。
    云歌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盈盈笑着回身行礼,云歌见过叔叔。
    孟珏介绍道:风叔叔,这是云歌。
    云歌又笑着,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道风叔有什么病,脸色看上去蜡huáng,不过jīng神还好。
    风叔叔盯着云歌发髻边的簪子看了好几眼,细细打量了会云歌,让云歌坐,开口就问:云歌,你是哪里人?
    我不知道。我从小跟着父母东跑西跑的,这个地方住一会,那个地方住一会,爹爹和娘亲都是喜欢冒险和新鲜事qíng的人,所以我们去过很多国家,也住过很多国家,不知道该算哪里人。我在西域很多国家有家,在塞北也有家。
    风叔难得地露了笑,你汉语说得这么好,家里的父母应该都说汉语吧?
    云歌楞了一下,点点头。
    是啊!她怎么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父母虽会说很多国家的语言,可家里都用汉语jiāo谈,现在想来,家中的习俗也全是汉人的风俗,可父母却从没有来过汉朝?
    一直板着脸的风叔神qíng变得柔和,你有兄长吗?
    我有两个哥哥。
    风叔问:你大哥叫什么?
    云歌犹豫了下,方说:大哥单名逸。
    风叔的笑意越发深,神qíng越发温和,他现在可好?
    大哥年长我很多,我出生时,他已成年,常常出门在外,我也有两三年没有见大哥了,不过我大哥很能gān的,所以肯定很好。
    你娘她她身子可好?
    很好。
    云歌虽然自小就被叮嘱过,不可轻易告诉别人家人的消息,可风叔问的问题都不打紧,况且他是孟珏的长辈,换成她带孟珏回家,只怕母亲也免不了问东问西,人同此心,云歌也就一一回答了。
    风叔再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云歌,神qíng似喜似伤。
    虽然屋子内的沉默有些古怪,风叔盯着她审视的视线也让云歌有些不舒服,可云歌谨记孟珏的叮嘱,一直微笑地坐着。
    很久后,风叔轻叹了口气,极温和地问:你发髻上的簪子是小珏给你的?
    云歌虽不拘小节,脸也不禁红起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孟珏走到云歌身侧,牵着云歌的手站起,云歌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来,孟珏反倒握得越发紧。
    孟珏向风叔行礼,叔叔,我和云歌还有事要办,如果叔叔没有别的事qíng嘱咐,我们就先告退了。
    风叔凝视着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而站的孟珏和云歌,一时没有说话,似乎想起了什么,神qíng几分恍惚悲伤,眼睛内却透出了欣喜,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去吧!又特意对云歌说:把这里就当成自己家,有时间多来玩,若小珏欺负了你,记得来和叔叔说。
    风叔言语间透着以孟珏长辈的身份,认可了云歌是孟珏什么人的感觉,云歌几分尴尬,几分羞赧,只能微笑着点头。
    第9章两生花
    这几日长安城内,或者整个大汉最引人注目的事qíng恐怕就是皇上下旨召开的盐铁会议。
    先皇刘彻在位时,因为用兵频繁,军费开支巨大,所以将盐铁等关乎国运民生重要的事务规定为官府特许经营,不许民间私人经营。
    官府的特权经营导致了价格一涨再涨。文帝、景帝时,盐的价格和茶油等价,到武帝末年,已是高出几倍。铁器的价格也高出原先很多倍。
    民间不堪重负下,开始贩运私盐,官府为了打击私盐贩卖,刑罚一重再重,一旦抓到就是砍头重罪。
    刘弗陵当政以来,政令宽和,有识之士们也敢直言上奏,奏请皇上准许盐铁私营,却遭到桑弘羊和上官桀两大权臣的激烈反对,霍光则表面上保持了沉默。
    刘弗陵于是下昭从各个郡召集了六十多名贤良到长安议政,广纳听闻,博采意见。
    贤良都来自民间,对民间疾苦比较了解,观点很反应百姓的真实想法。对皇上此举,民间百姓欢呼雀跃地多,而以世族、豪族、世姓、郡姓、大家、名门为代主的豪门贵胄却是反对者多。
    盐铁会议一连开了一个多月,盐铁会议的内容成为酒楼茶肆日日议论的主要内容。机灵的人甚至四处搜寻了盐铁会议的内容,将它们编成段子,在酒楼讲,赚了不少钱。
    以桑弘羊和丞相田千秋为首的官员士大夫主张盐铁官营,认为盐铁官营利国利民,既可以富国库,又可以防止地方上,有象吴王刘濞那样利用盐铁经营势力坐大,最后乱了朝纲。
    贤良们则主张将经营权归还民间,认为现在的政策是与民争利,主张取消平准、均输、罢盐铁官营,应该让民富,认为民富则国qiáng。
    双方的争执渐渐从盐铁扩及到当今朝政的各个方面,在各个方面双方都针锋相对。
    在对待匈奴上,贤良认为对外用兵带来了繁重的兵役、徭役,造成了长子不还,父母愁忧,妻子咏叹。愤懑之恨发动于心,慕思之痛积于骨髓,建议现在最应该做的其实是偃兵休士,厚币结和,亲修文德而已,他们提倡文景时的和亲政策。
    大夫派的看法则与此相反,仍然积极主战。他们认为汉兴以来,对匈奴执行和亲政策,但匈奴的侵扰活动却日甚一日。正因为如此,先皇汉武帝才广将帅,招奋击,以诛厥罪,大夫认为兵革者国之用,城垒者国之固,如果不重兵,匈奴就会轻举潜进,以袭空虚,其结果是祸国殃民。
    从盐铁经济到匈奴政策,从官吏任用到律法德刑,一场盐铁会议有意无意间早已经超出了盐铁。
    孟珏和刘病已两人常常坐在大厅僻静一角,静静听人们评说士大夫和贤良的口舌大战,听偶来酒楼的贤良们当众宣讲自己的观点。
    云歌有一次看见了霍光隐在众人间品茶静听,还第一次看见了穿着平民装束的上官桀,甚至她怀疑自己又看见了燕王刘旦,可对方屏风遮席,护卫守护,她也不敢深究。
    在热闹的争吵声中,云歌有一种风bào在酝酿的感觉。
    云歌端菜出来时,听到孟珏问刘病已,病已,你说皇上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刘病已漫不经心地笑着:谁知道呢?也许是关心民间疾苦,想听听来自民间的声音;也许是执政改革的阻力太大,想借助民间势力,扶持新贵;也许是被卫太子闹的,与其让民间整天议论他的皇位是如何从卫太子手里夺来,不如自己制造话题给民间议论,让民间看到他也体察民心。这次盐铁会议,各个党派的斗争都浮出了水面,也是各人的好机会,如果皇上看朝廷中哪个官员不顺眼,正好寻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利用一方扳倒另一方;更可能,他只是想坐山观虎斗,让各个权臣们先斗个你死我活,等着收渔翁之利。
    孟珏击箸而赞:该和你大饮一杯。
    刘病已笑饮了一杯,你支持哪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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