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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从远看着他俩,眼神深重:“恰好遇上,便叫他陪我下了局棋。我与他相谈甚欢,薛宗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便免去对他的责罚罢,就叫他到我房中,再陪我手谈几局。”
薛玄微低头看了萧倚鹤一眼。
萧倚鹤眼皮子乱飞:相谈甚欢就是胡扯!
薛玄微将他往身后一捞:“这弟子是新来侍奉起居的,尚未学好规矩,不便去叨扰段宗主。夜深了,段宗主早些回去,明日万法会开坛仪典还需你主持。”
说着便带上萧倚鹤就走。
没几步,段从远扬声叫了一声:“薛宗主。”
薛玄微停下脚步:“段宗主还有何事?”
段从远慢悠悠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桩流言,想听听薛宗主的看法——外面都传萧倚鹤没死,薛宗主对此事怎么看?”
薛玄微脸色不变:“既然是流言,不信也罢。”
“也是。区区流言,自然不必放在心上。”段从远仿佛真的只是随口提起,紧接着竟没有追问,就这样随便放下了。他以一个小法术将石桌上棋子固定,以防再被后来人弄乱,这才走下烂柯台。
夜风一扬,他肩头华发更著,折着灰白色的暗光,像是一尊老了很久的石头雕塑:“明日巳时是斗法第一场,今年俊杰无数,定是很有看头的一日。”
他走过薛玄微,朝萧倚鹤笑了笑:“那段某就先预祝这位小道友,能够在大比中取得好成绩罢!”
段从远一走,萧倚鹤立刻无辜地看向薛玄微,示意自己真的只是出来散步,根本没想到段从远竟然会抛下筵席,跑到这种犄角旮旯里来。
“不过我觉得他很奇怪,”萧倚鹤小声说,“他好像认出我了,又好像没有。”
薛玄微瞪了他一眼:“先回去。”
萧倚鹤抱住他手臂,笑嘻嘻作温顺状:“好哦!你回来得这么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他贴在薛玄微袖口闻了闻,“我猜猜……有雪花鸡淖、糖酥排骨,还有江米酿鸭和蜜丝山药!”
这些分明都是临行前他亲口点的菜,薛玄微朝他脑门一弹:“都不给你,罚你不许吃饭。”
“不吃饭也行。”萧倚鹤捂着弹红的额头,踮脚凑到薛玄耳边,“吃……你?”
“……”
薛玄微将他一张一合故意做出吞吃状的嘴唇紧紧捏住,不答,不允,耳根却微微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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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清静宗无为殿。
段从远手执银签,挑着一豆灯芯,黯淡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两下,倏忽明亮起来,照见案前一双沉郁的眉眼……以及地上一左一右两道墨影。
他烹上茶,焚起淡淡乌药香片,伴随着茶瓮中咕噜的起沫声,他将两方棋盒翻倒在桌上,一颗一颗地数起棋子,丢进同一个盒子里,直到两色棋子混杂在一处。
窗外凉风乍起,卷得扇页拍打窗柩,段从远端起盒子晃了晃,听着咣啷啷的响,才抬头看了眼窗外,向对面的墨影道:“要变天了。”
对面人单肘倚靠着桌案,一膝屈起另一膝平展,眼尾飞长,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扇,等茶沸:“我知道。”
他伸个懒腰,又笑着重复一次:“我知道。”
第90章 三更合一 和你一起面对
两人回到住处, 南荣麒正翘着脚张望,见他们安全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将手里食盒提进了屋里,掏出除了萧倚鹤点名的几道菜以外,还有一盅桂花酿。
萧倚鹤没心没肺地欢呼一声,瞬间将烂柯台上的不快抛之脑后,一口菜一口酒地大快朵颐起来。
薛玄微去吩咐了道仆帮忙准备沐浴热水, 然后回来与南荣麒坐在一旁陪他说话。
“我刚才听你的,去跟几个清静宗弟子聊了聊。他们说段从远这些年深居简出,行事严谨, 大事仍是向老宗主汇报后才裁决。”南荣麒压低了声音道:“但我后来到老宗主闭关处查探了一下……他洞府之外层层禁制,我好容易潜进去了,你们猜怎么着?”
萧倚鹤两人同时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南荣麒见他俩不配合, 也就不再卖关子,“还真被玄微猜中了,那老头儿洞府里是空的!里头少说也空置有三五年了, 石台上全是灰尘, 旁边的武器架也都生锈, 别说有人住,连个虫子都没有。”
“里面可有暗道?”薛玄微问。
南荣麒摆摆手:“就是个石窟窿, 一眼看到底,能有什么暗道。”
薛玄微沉吟了片刻。
萧倚鹤舀了一勺雪花鸡淖,鼓动着两腮咕叽咕叽嚼完,又啜了一口香甜可口的桂花酿,痛快地一叹, 才开口道:“老头儿说是闭关十几年没露面了吧?依我看,他多半是已经陨了。至于他是怎么陨的,只有如今的代掌门段从远知道了……”
“嘘嘘嘘!”南荣麒大惊,去捂他的嘴,“你轻轻松松的怎么一张嘴就是骇人听闻的东西!”
“我刚才见着段从远了,他身上气息很不一般,”萧倚鹤推开他的手,嫌弃地拿手帕擦了擦嘴,“恐怕此刻他的修为要远胜过你。”
南荣麒掩住嘴,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把老宗主……这怎么可能!”他随即摇头,觉得这猜想过于荒唐,“老头儿当年入世时,做过十年国师,段从远打小跟着他念经修行,情同父子。后来上山后,老宗主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他怎么可能对老头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