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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情思的少年人本来就可以为心中所爱赴汤蹈火的,更何况是为所爱之人生儿育女。
萧熠自己倒是没有说过这句话,孝期里当然是用了避子汤,哪怕是他,也不能当真带着孝期生子的罪名。
不过避子汤在孝期之后便停了,但贺云樱的身体略有些寒,所以直到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上,才有了头一次的身孕。
那一胎并不稳,贺云樱因着仍有断断续续出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还以为只是不调,添了些补气养血的吃食。
两人随后按着往年的习惯去猎场骑马,又赶上与平阳郡王府的人冲突,贺云樱落马受伤,此胎便没有保住。
萧熠为此几乎将平阳郡王府的人赶尽杀绝,最终只留了十数妇孺幼子,亦驱出京城。
但事后再如何报复,终究不过泄愤而已。
贺云樱又调养了两年多,直到德化十三年,才再次有孕。这次便小心谨慎得多,季青原医术虽好,却并不精通妇科,于是另荐了一位太医,隔日请脉,百般调养。
然而不知为什么,胎儿到了五个半月时还是诊出了问题,六个月时便停了。萧熠请了无数名医过来会诊,最终还是不得不用药,将胎打下。
彼时贺云樱的哀痛与眼泪,萧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在一切公务之外的时间都在蘅园里陪她,不管是房里还是书房里,总是让她知道,他还在。
但她的眼泪那样多,他亲手擦了一次又一次,却依旧会在夜里感觉到,寝衣的衣襟再次被她眼泪打湿。
有一回他甚至发现,贺云樱连梦里都在哭。
然而更大的伤痛却还在后面,她落胎之后调养了整整半年,然而太医最终仍旧是战战兢兢地去求季青原。
还是季青原过来与萧熠说了结论——贺云樱以后生育也不会太顺利,要有个预备。
虽然之前贺云樱与萧熠也没说过什么生子册封之类的话,但显然在这之后,贺云樱就再也不愿意提起王府二字。
萧熠虽然尽了一切能尽的法子,敲打外头的人不许胡言乱语,约束蘅园之人谨言慎行,自己也尽量陪着她,可贺云樱两番失去孩子,又再难做母亲之事的痛苦,终究无人能替她当真分担。
“云樱。”萧熠轻轻叫了她一声,随即蹲下,平着望向她,又伸手去握贺云樱的手,“有些往事,还是不要想了。”
贺云樱见他目光中满是温柔,甚至还有几分悲悯之色,便知他也想起前世种种。
一时间心头的无限酸楚疼痛皆向上翻涌,她咬牙忍了又忍,才让自己没有掉下眼泪。再次深深呼吸两回,还是推开萧熠的手:“还是说欣姐姐的事要紧。”
“好。”萧熠点点头,将自己再次被拒绝的右手收回来按在膝头,“老孟的想法是,以尹三之事敲打昭国公府,将来孟欣然嫁过去,只要有尊荣地位,再过继个好孩子养在膝下,尹三是死是活都不要紧。但孟欣然自己的想法,我却不知了。”
“难得你也有不知之事。”贺云樱随口应了一句,但再想想,又打起精神,“不过,你刚才说得是,此事未必就到绝境。还是要先带欣姐姐给素娘子看看,或许就治好了,哪里能就这样委屈下去。”
顿一顿,又想起商铺的事情:“退一万步,便是当真生育艰难,了不起招赘、或是不嫁,我们姐妹一起开铺子也能高高兴兴过日子,也不用非得顺着你们这些算计。”
萧熠此刻满心都在贺云樱身上,心绪几乎全然是随着她的悲喜而牵动,见她眉眼中光彩振奋,他便自然地也有几分轻松笑意。
然而这一句句听下来,最后竟转回来将他与安逸侯孟煦算在一处,不由叫屈:“我只是转述了老孟的话,如何便算‘我们’的算计,此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贺云樱本来没有想要再多说萧熠什么,但是他此刻半跪似的蹲在自己跟前说话,距离实在是触手可及的近。
她一时没忍住,抬手去戳了一下萧熠额角:“安逸侯的算计,哪里比得了殿下之万一呢。”
虽然自从重生以来,每次贺云樱叫他“殿下”都是因着讽刺或是质问,包括这一句,但因为她恨恨地这随手一戳,萧熠还是有瞬间的欢喜如春风如潮水,骤然满心。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不是。”再应声间,他声音里的明快压都压不住,“算计太多,自以为是,反倒忽略了如何才能让欣然妹妹真正过的舒心如意。我这就去骂老孟,明天就去把尹三腿打断。”
“倒也——不这么急?”贺云樱看着萧熠神色,竟有些想笑,哪有人用这么轻快愉悦的口气说起打残辅臣子侄、世交公子的。
倒也不是说不该打尹三,但一来要不要这么快,二来,萧熠是不是太高兴了点?
“那你想如何教训他?你做主罢。”萧熠蹲了这一会儿,膝头已经有些酸了,却不舍得离开贺云樱跟前,索性直接半跪了事。
贺云樱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随着晚风似乎隐隐约约飘来几声哭泣,登时心头一紧,便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其实此时已经很晚了,整个王府里仍掌灯处并不多,花园里除了凉亭里悬着一盏琉璃灯之外,并没有旁的灯火。
贺云樱与萧熠前往花房时是青鳞卫持灯引路,回来这段散步其实只有月光清辉,只是仗着今夜无云,夜色澄澈,走在有花园小路上倒也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