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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南嘉心肠软脾气好,又是被家里娇宠着的女儿,以前被方朔骗了,如今可不能再被方嘉泽骗了。但母子连心,万一一时心软跳了坑……薛瑜不敢赌这个可能,跳下车扬声道,“钟学士!”
钟南嘉一身浅蓝色的夫子服,单手拢着披风,衬得人清丽端庄,循声望来一眼,怔了怔,才转向正在搜肠刮肚拉关系的方嘉泽,温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相当冷静,“这位……小兄弟,你许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儿子。”
方嘉泽如遭雷击,倒退一步,看看敞开的大门,又看看钟南嘉和她身边的男人,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什、什么?”
薛瑜差点笑出声,钟南嘉这个反应出乎意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第295章 . 母子(二合一) 你们都是好孩子。……
钟南嘉诧异地看他一眼, “看你穿的还是官服,原是不通文的么?既然我与你母亲相似,如此有缘, 我便赠你一言, 为人子者,不言父母之过。况且, 妇道一说何解?出自《礼记》,但……”
竟是引经据典地驳了方嘉泽先前所说的“不守妇道”, 当街讲起了学术。
钟南嘉还没完全痊愈的时候,就能在国子监辩论中名声大噪,硬生生用学识换来一席之地,留下“痴学士”的名号,现在讲课释义也是信手拈来。虽然仔细听有些歪理, 但讲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声势瞬间就镇住了方嘉泽, 让他难以招架。
薛瑜还是第一次见到清醒着的钟南嘉, 在病案记载中慢慢变化到如今基本痊愈的她, 说话有条有理,环环相扣,与之前记忆混乱时的少女模样不同,少女娇俏灵动又天真,如今她像经过了一小段岁月沉淀, 却并没有留下太深痕迹的美酒, 自身的魅力卓然。
场面似乎并不需要她来出面控制,薛瑜被逗笑一瞬,心中更多的是懊恼。要是刚刚多等一瞬,或是早出手一瞬, 她完全可以不出面解决这件事,眼下下了车见了面,和清醒着的钟南嘉接触,就成了必须的事。
穿越前她是受国家教育的孤儿,只需要考虑如何提高自己回报祖国,穿越后接触的也是林妃这样的“母亲”角色,并不需要付出真心。唯二和亲情有所关联的,一个是皇帝和两个小朋友,一个是穿越前对她照顾颇多的导师和师兄师姐大家庭。
但现在面对的是钟南嘉。
想想原剧情里她和原主的结局,一个用自己的一切寻找女儿的母亲,因为女儿受苦以至于疯癫的母亲,这份感情太浓烈沉重,薛瑜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薛瑜还在思考等会开口该如何说的时候,前方,方嘉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儿子啊!”
他大声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自觉唯一子嗣这个身份相当重要,狠狠瞪了一眼旁边默默换了个位置,站到了钟南嘉靠近他这边的杜祭酒。
他完全没注意到刚刚身后传来的唤声,见钟南嘉不为所动,软下口吻,“阿娘,我知道您怨父亲,但人死如灯灭,您与他义绝,他做错了事一条命也够还了,您买下我们共同的家,不就是为了怀念过去吗?儿知错了,儿扶您进去?”
钟南嘉点了点头,直白道,“看来,你还知道你父亲是错的?还知道我与方朔义绝了?这里是钟宅,不是方府,我不想见到你。”
刚刚看着钟南嘉点头,欣喜若狂的方嘉泽,笑容僵在了脸上。再想往前冲,就被府上涌出来的人手拦下,还要继续闹,薛瑜走到近前,挥了挥手,“看来,京兆尹在治安巡逻上失职了。陈关,把这个穿着官服招摇撞骗、毁坏我大齐官员形象的家伙送去京兆府。”
短短一刻,陈关就已经找到了京中留下的人手对方嘉泽的关注记录,薛瑜自然也知道了之前他经历过了什么。
她其实并没刻意针对过方嘉泽,去年考评失利降职到七品,他只想着找各种门路,今年祖荫被夺,没了贵族身份,他到底还有官职在,好好做事还能有出头之日。
但方嘉泽不干,既不愿意低头和同僚处好关系,又不愿意打起精神认真办公,连番请假,做事心不在焉,前些天请假回去后直接不去了,成了紧张考评状态里,吏部唯一一个没有得到整体评估结果,就报上去罢官的人。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在安阳城里找了钟娘子不少时候,但连之前钟家族老来难为钟南嘉都不知道,说什么关切和找寻就都是个笑话。
“我乃秘书省七品秘书郎,哪里是招摇撞骗——襄王殿下?!”
方嘉泽被钟南嘉不留情面说得十分丢脸,听到声音一挺胸,尚不知道自己已被罢官,反而十分骄傲地反驳。
但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再一看旁边的侍卫,是先前在监斩台下见过的面孔,冷汗顿时下来了,仿佛闻到了那天层层血腥味,腿一软,恨不得掉头就走。
薛瑜懒得搭理他,钟南嘉表了态,她也不需要再顾及什么,摆手让侍卫们去处置。假冒京官,够方嘉泽喝一壶的。刚刚还试图挣扎的方嘉泽三两下被捆了起来,堵住嘴,套了黑布袋罩住身上衣袍和脑袋,像扛麻袋似的直接拎走。
一直没作声的杜祭酒率先行礼,“襄王殿下。”
钟南嘉刚刚有些游移,像是在向后寻找什么的目光此刻定定看着薛瑜。在薛瑜觉得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之前,她欠身行礼,“襄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