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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殿之中立满了静肃等候的臣子们。
在一片无声仰视的目光中,孟守文如仪入座,低首打量,就见列班于最前方的,果然是陶询、徐怀常及邓甘三人。
三人见他上殿,竟罕见地未依仪制衔领众臣行礼叩拜,而是齐齐地持笏视上,不发一言。
三公不拜,他们身后的数百位臣子们亦不敢轻动,皆直直地立在原处。
孟守文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三人之中最前面的陶询身上,开了口:“我不知以陶卿之恪礼守制,竟也有忘记臣仪的时候——”他的声音瞬间转冷:“于朝会之上面谒君上,为何敢不叩拜?”
陶询不畏不避,竟又上前一步,冷着脸,持笏放声道:“我等今日列班于月朔大朝会上,乃是为了议立新君。新君未立,我等何须大行叩礼?”
他声音极高,字字响震大殿上下。
这“议立新君”四字俨如凌空暗箭,众臣猝不及防之下纷纷惊神,片刻后又慌乱相视,大殿之上顿起骚议之声。
孟守文身形未动,“议立新君?”他冷冷地笑了,以手触耳:“倘非是我听错了,便是尔等在说梦话罢。”
“先王薨逝而新主不德,”徐怀常在后亦高声道:“我等自可当廷议立新君!”他面色愤恚:“王上刚愎自用,听任武将乱国而不纳忠臣谏言,致淳国四境兵乱不止、边疆百姓惶惑不安,岂是有德之主?!王上既不肯罢叶增军权,我等只好遵王上先前之言——将王上拉下王位了。”
“叶增领兵北上御敌,寒天冻海不顾一己荣宠,为的只是护国保疆,尔等却仍在谋罢他手中军权,”孟守文脸色煞黑,“我竟不知这世上会有尔等这般不顾家国尊严、百姓安宁的朽臣!我断不会罢撤叶增军权,但看尔等今日有何能耐——将我拉下王位?!”
陶询铿然转身,环顾身后众臣,言辞笃然:“先王在世之时未留遗诏,其后虽有叶增领兵回师毕止、宣称奉有先王遗命、令我等拱立新主即位,但先王诸臣之中,又有谁真的听说过那道遗命?!而今想来,恐其并非先王遗命,实乃叶增矫诏!新主得位不正、治国无德,我等今日必欲废之而后立!果为人臣者,须与我辈尽力为国除贼!”
满殿众臣闻之瞠目,谁都未曾想到在先王过世、新主即位已过两年半的此时,那道“先王遗命”会被三公用来废立新主。而叶增此时出征在外,自是无人可以当廷对证,想来这亦是三公会选在今日大朝会上行此一事的原由。
但陶询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当下满殿竟无一人吭声,像是受慑于三公此刻之威,不敢口出反对之言。
徐怀常目视孟守文,“我等今日绝无私心,一切所行皆是为了淳国百世基业。为全王上颜面,还请王上能够主动手书禅位诏书,我等必保王上退位之后安荣富贵,绝无虚言。”
“禅位?”孟守文怒极反笑,“我倒想问问,尔等欲立之新君,是为何人?”
徐怀常亦不遮掩:“立君自当立长。我等欲立先王长子即位,以正国风。”
此言一出,孟守文当即变脸,“倘是我决意不写,又将如何?”
“恐怕王上不能如愿。”一直默声正立的邓甘此刻悠悠开口:“负责宿卫宫禁的天翎军今晨已被调离王城,眼下在外护卫宫城的,是我等三人府上的私兵。这禅位诏书,王上是非写不可了。”
许是已过震诧,孟守文脸色未有再变,只是问:“叶增出征在外,谁人能调动天翎军出城?”
邓甘坦然答道:“能调动天翎军的,除了叶增之外,自然便只有王上了。”他微微低首,“我等冒犯,是以王上的名义诏令天翎军出城的。”
“太放肆了!”孟守文身侧的内侍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上前,高声斥道:“三公身为人臣,不但污蔑王上,更自矫诏调军,实乃不可赦之大罪!”他满面怒色涌动,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冲殿上众臣大喊:“诸位臣工便只眼睁睁地看着王上将被冤废、却不为所动么?!”
“荒谬!”不待殿中诸臣有人说话,徐怀常便厉声骂道:“你一个小小阉宦,安得妄议朝政?还不快滚出殿外!”
内侍还欲愤然争言,却被孟守文止住,就见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且先退下去。”
“王上!”内侍泪涌出来。
孟守文冷喝:“出去!”
内侍瞥见他眼中明光,当即一愣,随后默默垂首,拾袖抹了一把脸,遵他之意退了下去。
殿中陡静。
“好一出逼宫的戏码。”孟守文慢慢平静了脸色,竟缓缓一扬唇,神似在笑,“我倒欲瞧瞧,尔等今次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到头来却要如何收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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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边细风扫过,扬起地上轻雪,细小的冰粒在阳光映射下焕发着五彩的光芒。青骊渐止蹄步,猛地一抖鬃毛,簌簌雪粒纷纷落地。
宝音轻盈地跳下马背,脸上洋溢着快乐之情,飞快地跑近一直在场边笑望着她的秦一,亲昵地抓起秦一的双手,急切地开口:“姐姐!这马儿,我喜欢极了!”
不待秦一回应,她转目望向远处的宫墙,眼中又卷过一抹遗憾之色:“如果是在瀚州,父亲会在冬日里,带我出去驰猎——那更有趣!”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匆乱的脚步声。二人回首去看,就见一个内侍在雪地中一步一踉跄地朝她们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