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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人犹豫了数十秒,继而一咬牙,跟着少年进去了。里面果然是间荒废无人的院子,少年看了看他,说道:“这里没有人会找过来,你可以放心。”
那人此刻警觉起来,后退几步,眯起眼睛审视他。他没有道谢,反而冷冷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在他打量那少年的同时,那少年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一碰,少年反问道:“你是何亦鸿?”
那人一怔,他看这少年分明是张陌生面孔,却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何亦鸿疑心大起,喝道:“你是谁的人?”
少年不惊不惧,迎着他的目光,坦然答道:“我找了你两天。”
第五十章
流光不受长绳系,日月交转,昨日的山河已非今日的模样,世间万物亦同。
三年后的邑陵繁荣依旧,大大小小的纷乱虽同样没有平息过,然而比起往日来,却是一次比一次少。所谓乱世出枭雄,出在邑陵的这一位枭雄,叫做何宗奎。何宗奎原是南边码头上的一名出卖苦力的劳工,三十余岁时率着一众同伴闹了一场大事,从地头蛇手中夺下了南码头,也没有拜门,就这样自行成了一支帮派。因为码头临近靖海,便自称靖帮。
在何宗奎盛年的那段时日,靖帮倒的确力压群雄,成了邑陵的龙首之一。不过何宗奎年岁日长,在他五十岁时,何宗奎的左右手都折在一场刺杀里,靖帮也因而衰败,不复往日的盛况。不料这三年过去,靖帮连连击败了数名敌手,将他们的地盘一一吞并,门徒连翻数倍,何宗奎翻身一跃,再度变为了邑陵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过伴随着何宗奎的名字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还有另一个人。
一夜冻雨后,冬日悄然更替了秋阳,而至入夜后,南码头上朔风阵阵,刮面生寒。一艘大船停在码头一侧,有人将大箱大箱的货物扔入海中,岸上黑影幢幢,有许多人拿着长钩,正在取回浮在水上的货物。有人喝道:“这批货是六叔亲自关照过的,决不能有任何闪失,手脚都利落点!”
待到货物渐渐都取回装好了,这行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忽见远方亮起了雪亮的灯光。数辆卡车风驰电掣地往这里驶来,后面乌压压地载满了人。码头上顿时响起数声惊呼:“不好,劫道的人来了!”
这几辆车转眼就截住了道路,卡车上的人手持利器。纷纷从车上跃下。两方人一打照面,来人半句招呼都没有,径自向身后一招手,便率着打手们冲了上来。
被劫的一方不愿坐以待毙,有人从腰间拔出了枪,正欲回击,却听先前喊话的领头人叫道:“都不要动手!咱们今天来的弟兄大多身上没有家伙,又比他们少了许多人,和他们争斗占不了好处。还是先回去向六叔禀报,等他来作打算!.”
语罢,他见有人迟迟不肯动作,仿佛是发急了,举起枪对天空放了一发,大声命令:“快走!”
得到这声号令,码头上的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后撤了。所幸这群不速之客一心在意货物,见他们撤退,也没有来追赶。被夺了货物的一方正是靖帮的部众,领头的称作林干事。林干事率着部下跑了没有多远,蓦地又见街道拐角处驶来了一列汽车,明晃晃的车灯照在林干事脸上,他忍不住抬手去挡。
手肘尚未放下,那列汽车已在他面前停住了。片刻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灰长衫,戴着帽子的中年男子。这人身形高大,肩宽背阔,样子很是健朗。林干事看到对方的面孔,立即吃了一惊,唤道:“六叔?”
被称作六叔的人轻轻一颔首,背着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干事眼珠一转,忙俯下`身子道:“六叔,您来得正是时候!咱们的货刚刚被人捡了便宜,我带的人不多,正打算来向您通报呢!”
男子轻哼一声,却是气定神闲的,反问道:“是吗?”
林干事见他的神情,也猜到了一点端倪,不禁讪讪地一鞠躬,陪着笑问:“您……您都得到消息啦?”
听闻这句话,男子脸色一变,陡然抬脚狠狠踹在林干事身上,骂道:“废物!”说罢,也不看倒在地上痛呼的林干事,率着人往码头的方向去了。
林干事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水,跟在男子身后,默默地往来路走去。
方才黑漆漆的码头此刻已是灯光大亮,码头上挤满了人,竟都是靖帮的打手。方才来抢夺货物的劫匪多数已被制服,一个挨一个地跪在地上。林干事看见这副情状,心便狠狠往下一落,背后冷汗涔涔,惴惴不安地往前走。
在灯光没有照亮的那一角,整齐地立着一排保镖。六叔走到保镖跟前鞠了个躬,道:“五少爷,所有人都带来了,一个都没落下。”
没有人应答,六叔转过身,看向林干事,喝道:“过来,五少爷有话要问你。”
听到五少爷这三个字,林干事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不住地哆嗦,竟是应都不敢应了。人人都知道,五少爷何凌山虽是何宗奎年纪最小的儿子,在帮中的地位却丝毫不逊于其父。当年靖帮衰落,便是这位五少爷以一己之力,除去了何宗奎的宿敌,此后屡战屡胜,生生将靖帮的领地扩展数倍,才让靖帮起死回生,重夺了往日的地位。
这名五少爷对敌毫不手软,治下同样铁面无情。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即便是何宗奎的心腹旧从,五少爷收拾起来都没有片刻犹豫。靖帮上下少有人不怕他,林干事就是其中代表,他战战兢兢地上前几步,颤声道:“五、五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