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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仇恨早已灰飞烟灭,唯有浓浓的感动荡漾心间,琬儿的笑容总是能轻易就瓦解了他好容易浇筑起来的心房。李砚的内心瞬间平复了许多,他望着颜如舜华的琬儿拘谨地回答:
“我很好……”
话音未落,琬儿噗嗤一声掩唇笑出声来。
他忘了自己是天子的儿子了,怎能与琬儿以你我相称。待李砚反应过来,不由得涨红了那张早已不再年轻的脸,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讪讪地笑:“砚与琬儿何等相熟,不讲这些虚礼……”
琬儿好容易止住了笑,只觉眼角有湿润溢出,李家兄弟对自己都很好,自己却总是会在无意间伤害到他们。
自己主观上虽没害过李砚,可李砚却站在自己的身边,获得满身伤痕累累。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什么原因,越是不想与他有纠葛,却越是对不住他。
“砚的院子里移来了新的花木,琬儿愿意陪砚去瞧瞧吗?”为了让自己能有机会多看琬儿两眼,李砚决定“主动出击”。
“诺,但凭殿下所愿。”琬儿冲他俏皮地眨眼睛。
李砚很高兴,这是琬儿第一次如此温柔地陪他逛花园,以前她不是一脸严肃地指着一堆奏章以老夫子的姿态对自己谆谆教诲,就是当着自己的面与其他男人巧笑倩兮。
他对琬儿的顺从表达出了超越他身份地位的热情与奉迎。他向琬儿介绍自己的新家:当今天子非常关心自己的府邸建设,他也感念陛下盛宠。于是他按陛下的希望,将原来的砚王府扩大了三分之一的地盘。院子里多挖了一个池塘,他的夫人钱媛之会在这里种上许多荷花,夏天可以看荷花,秋天可以喝莲藕汤。砚王府上的厨娘炖的藕汤堪称一绝,届时,还希望琬儿能常来他的砚王府看花,喝藕汤……
琬儿没有说话,她只静静地看着身旁那拘谨却激动的李家嫡孙对自己诉说着拙劣的,讨好他的亲生母亲,也讨好自己的话。心中却有浓浓的怜惜沸沸扬扬。
李砚的谦卑热情与钱媛之的温和可亲带给苏琬儿的体验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李砚今日的表现,苏琬儿几乎忘记了她身边还有吕吉山的存在。
李砚回京前,自己为了吕吉山能坐一坐那个位置,还曾经试图说服吕皇彻底抛弃李砚,把这个从没害过自己的男人当作破布一般,果断决绝地扔进地狱去,等待下辈子再重新做个洒脱的人。
眼下这个正承受着李砚诚挚讨好的自己,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在利用着单纯的砚,达到他们自己各不相同,却殊途同归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吕皇要拿李砚来抚慰朝堂,她老了,反正她已经享受够了,她需要有人来侍奉自己的牌位,李砚实在太适合不过了。钱家,会要了李砚的运势,再要了他的命。而自己也正在试图利用李砚对自己的感情,某种来源不明的,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他这里讨要吕吉山的运势,如若成功,那么同样也会要了他的命。
琬儿突然很想转身冲出砚王府寻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哭一场,上天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李砚来如此折磨自己?李砚只是单纯,不是白痴。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天底下最高贵的血液,他的命,比京城内所有贵胄,包括什么吕家人、钱家人的命都高贵多了。却因为他的纯真与善良,就要如此承受所有人对他的鄙薄、嗤笑、利用、戏耍——直到他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被他自认为是至亲至爱的人,毫不留情地杀死。
琬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上了李砚的手,她没有想到砚的手竟是如此的骨瘦如柴冰冷僵硬。她轻轻地将李砚拉入自己的怀中,就像她是李砚慈祥的母亲或温柔的姐姐。她早已忘记自己来砚王府的初始目的到底是什么,琬儿细细拍打李砚的肩膀,柔柔地地对李砚说话,似乎她就真的只是因为关心李砚才来看他的一样:
“砚,陛下的心也是肉长的,你看她是如此的爱你,千里迢迢将你从相州接回来。怕你路上不安全,还要求节度使大人亲自护送你回家。殿下,如今你也回来了自己的府邸,同自己的侧妃与儿子团聚,殿下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砚微滞,他只觉鼻头发酸,琬儿的怀抱是天底下最馨香的怀抱,于是他伸出手,将柔软的琬儿紧紧揽入自己的怀中。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他肆意地品味着此时此刻能让他铭记终生的,短暂的温暖。
身后传来足履踏碎一地枯叶的窸窣声,琬儿觉察到李砚抬起了头,有一个虔诚又恭谨的声音传来:
“参见砚王殿下……”
琬儿心口一跳,原本坦荡的她像触电一般将自己瞬间从李砚怀中挣脱出来。她深深低下了头,就像是她勾引了李砚一般,她的心里现在是乱麻一片。
李砚倒是坦荡,宫中的谁与他拥抱都是正常的,他原本就是大明宫主人的儿子,所以琬儿本身就是他家的。他似乎只是有些意外在此时看见来人,琬儿听见他的声音里有惊异,“何事?”
“启禀殿下,下官有请柬一份,特来拜呈。”
第64章 伙伴
吕吉山怀揣着吕府制作的精致的请柬忐忑不安地来见李砚。吕皇提携吕家满朝皆知, 回到京城的李砚自然也能知道最能碍他眼的人是谁。李砚是要做太子的人, 作为他潜在的劲敌, 不积极主动地表达自己的纯良无害,怎么成呢?
所以,今日的吕吉山是来给李砚送请柬来的。吕家预备了一场家宴, 要为远道归来的砚王爷接风洗尘。